古谷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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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古谷的第六滴眼泪

比赛的第二个项目和第一个项目类似,月皇把每个参赛者的名字写在三片雪花上,同样把它们分别投放到独孤岛、雪海的尽头和血陵里。每个参赛者必须闭上眼睛,通过倾听雪花绽放的声音,来准确判断出自己的名字被投放的具体位置。

经过第一轮的生死之战,每个参赛者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这一场的比赛费时有点长,但是好在每个参赛者都按时说出了答案,并且都顺利通过了,有惊无险。

这一次,月亮族的长公主古谷听出了血陵中自己名字的位置,忍族的大皇子忍阿忍听出了自己的名字在雪海尽头的具体位置,血族的大皇子血凌空只听出了自己的名字在独孤岛的准确位置。

通体漆黑的食人鱼在坚冰的下面,狂躁不安地游来游去。饥饿伴随着恐惧,粘稠的时间在无休止的蔓延。

比赛的第三项,测试的是声音的模仿能力。比赛的规则是,参赛者只需要模仿出自己最熟悉,或者最想要模仿的族人的名字,就可以顺利通过。

无论是最熟悉的声音,还是最想要模仿的声音,一向形单影只的古谷都无从选择。虽然贵为月亮族唯一的公主,但是古谷从来就没有过朋友,终日忙于研习更加高深造梦术父皇,从来就抽不出时间花费在自己身上,从古谷出生时起就悲伤过度的母后,根本不愿意多看古谷一眼。仿佛自己是与生俱来的一剂烈性毒药,被从小研习医学的母后非常不齿地痛恨着。

幼小的心脏在古谷单薄的身体里,呻吟般的跳动着。莫名其妙的悲伤在脚下的冰面上蔓延,眼眶里盛放着满满当当肆无忌惮的伤感。

在这场声音的模仿能力测试中,大多数参赛者都选择模仿自己父皇或者是母后的声音。血凌空模仿的是他父皇血皇的声音。从表情到声音,他模仿的都像极了,惟妙惟肖。于时光的碎片里,另一个小血皇似乎诞生了。

血皇和月皇不高不低地悬坐在半空中,千丝万缕志得意满的笑容,爬满月皇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月皇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千年了,喜怒哀乐于月皇而言,只不过是古谷镇最平凡无奇的一朵雪花罢了,无足轻重。

对于古谷镇来说,充斥着天地的鹅毛大雪似乎下了一辈子那么长久。古谷镇最不缺少的,就是轻飘飘的雪花了。

忍族的大皇子忍阿忍模仿的是他弟弟忍阿让的声音,他的声音清澈而嘹亮,像是一种久已失传的魔法世界里的钻心咒。声音的内容是弟弟经常对阿忍说的那句话“哥,冷,我好冷。”冰霜凝结在阿忍日渐锐利的脸上,扩散到阿忍瘦小的双肩上。

难以负荷但是却心甘情愿承受的,是寒冷中你依偎在我肩膀时身体的重量。

古谷模仿的是一种鸟鸣的声音。这是一种被三大玄族的造梦人遗忘了太久的声音,鸟儿快乐的时候欢快啼叫的清亮的声音,悲伤的时候婉转低鸣的哀戚的声音。漫天飞舞的雪花和着声音里牵扯的情绪,一片一片舞动出绝美的姿态。场景美丽伤感而震撼,连冰山一样宠辱不惊的月皇都不禁为之动容。

古谷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曾经拥有过这样一只名叫信天的鸟。它陪伴了古谷生命中最初的三年,最后很突然的死在一场突然而来的暴风雪里。自从信天死后,古谷就再也没有笑过,也没有哭过。

“十年生命力之造梦人选拔大赛”的最后一项,是测试在冰面上奔跑的速度。比赛规则是,每个未来的造梦人只需全速在冰面上奔跑,以雪海靠近古谷镇的这边为起始点和终结点,靠近血陵的那边为中间点。

月皇提醒所有的参赛者,远处的冰面在自己创造的梦境里,只是浅浅地浮在大海的表层。薄而脆的冰只是浅浅地浮游在睡梦中的边缘地带,稍微一点细微的压力,外加一点小小的时间就能将它轻易唤醒,所以如果你不够快的话,被唤醒的薄冰会拖着你一起下水。

然后,就真的没有然后了。深不可测的海底不仅仅是埋葬着坚冷的千年寒冰,污浊漆黑的海水内部还桎梏着无数条,至今死因不明的死魂灵。

所以记住,动作一定要快。

最后一项,忍族的大皇子忍阿忍自告奋勇,首先应战。不甘示弱的血族大皇子血凌空也在忍阿忍奔跑的瞬间,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接下来,忍族和血族两大玄族的参赛者都发了疯一样奔跑起来。沉寂了好几百年的冰川——曾经一片澄澈蔚蓝的雪海,一时间喧嚣起来。很快,月亮族的造梦人也按耐不住,加入了这场生死奔跑。

月亮族的长公主古谷像是沉浸在一场幻梦中一样,她双眼迷茫而空洞地看着眼前的这场,被无形且冰冷的死亡追逐着的生命,突然感觉好无力。好想与己无关,但是却无法置身事外的虚脱感。

忍阿忍和血凌空在奔跑追逐的途中,时而领先、时而落后。在你追我赶的互相牵制下,他们俩同时越过血陵的中间点,同时抵达位于古谷镇的起始点。

“还不开始?快没时间了。”顺利通过的忍阿忍急促地喘息着,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地传到古谷的耳朵里。

如梦初醒的古谷这才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已经顺利通过测试的血凌空和忍阿忍,已经没有其他造梦人了。一向沉静的古谷第一次在薄薄的冰面上奔跑起来,她很不习惯。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刻,就静悄悄地随着一片脆而薄的冰块跌落,就此沦陷下去。

她想象着自己死亡的时候,自己的母后会不会为自己伤心落泪,她的双脚越来越沉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摇晃着往下坠。无以为继的灵魂从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里抽离,从笨重的不听使唤的双脚下滑脱。然后无可挽回地,向着冰冷黑暗但充满神秘诱惑力的海底飞奔而去,像是要奔赴一场不可更改的约。

铺天盖地的风雪疯狂地飞舞着,像是一场灾难。独孤岛,夜未央。华丽尘埃落定后,潇潇残雨里只剩下,一千一万年无法挽救的悲凉

很多慌不择路的造梦人,在无边无垠的冰面上,胡乱地兜着有害无益的圈子。他们一脸狂热的样子让冰雪也感到恐慌。渐渐的,他们凝固成遥远地平线上的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终于到了一天中的最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咔嚓一声,脚下传来的让人感到心安的碎裂声。在古谷准备从容地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无限温柔地抓住了她即将要放弃的身体。记忆里从未有过的温柔触感。

很长时间以来,十岁的小男孩背着古谷在薄冰上滑翔的样子,深深地铭刻在月亮族长公主的脑海里。

一只长着三岁少女的甜美面孔,却拥有着鸟类身体的风之子,在天使一样及时出现的白衣少年的左肩上方,不远不近地飞翔着。最后一块薄冰在神秘男孩的脚下阵亡的时候,不早不晚,他们刚好靠岸。

男孩背着古谷朝着雪海和古谷镇之间的空地上的,那群参赛者走去。他的逐渐靠近在本来就很惊慌的三大玄族里,制造出更大的惊慌。

幻梦的余波里,坚冰尽去的雪海恢复到远古时蔚蓝平静的模样。通体通黑的食人鱼,随着制衡自己的幻梦的消失而消失。古谷沉睡在一双手带来的温暖里。

是醒来还是继续沉睡,这是一个很高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