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四十六滴眼泪
时间真是稍纵即逝，容不得你半点的不在乎。
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来，毫不留情地敲打在我们的身体上，心脏上。断河的水面上已经着了火，任从天而降的雨水再大，也无法将其熄灭。
敌对的地狱之犬站在敌对的位置，一面胡乱地刷洗着自己身上的血迹，一面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它们身处的断河水里的温度还不是太高，血红色的火焰和碧绿色的火焰还没有蔓延到它们的身边来。
忍阿忍的身体已经完全燃烧了起来，他的身体上几乎有一半的火焰是血红色的，一半的火焰是碧绿色的。忍啊忍血肉模糊，白骨隐约可见的头部，不时闪现着地狱之犬的头部的轮廓。
忍阿忍是要转化了吗？从一个体面高贵的造梦人，转化成一个肮脏卑贱的地狱之犬?如果事情果真如此，他怎么受得了，阿让怎么受得了？
突然之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伴着一片滔天的巨浪，一条通体碧绿色的大游鱼，从着了火的断河水面上跳跃出来，它和地狱之犬的血盆大口比起来，绝对是太小了的嘴巴，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显出一副很坚定和不顾一切的样子。
那条有一个人体大小的游鱼，从断河上面一跃而起的之后，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弯，然后朝我们的方向一路游过来。因为河水温度太高的缘故，游鱼不断地潜入断河水里面，跳出水面，然后再潜进水里面如此反复。
在终于靠近岸边的时候，游鱼奋力一跃而起，从断河边的那棵歪歪扭扭的大树旁边一掠而过，然后重重地掉落在一片黑色的草地上。它慢慢地睁开眼睛，细若游丝地张开嘴巴，一个奇怪的东西蜷缩成一团，从游鱼没有牙齿的嘴巴里面滚落出来。
躺在黑色的草地上，看上去很疲惫的游鱼，微微晃动着身体。慢慢的，它的尾巴，它的鳍，它的头部都陆续消失了。最后，躺在黑色的草地上的游鱼不见了，阿让气息微弱地躺在游鱼消失的那片黑色的草地上，全身湿漉漉的，身体有着轻微地颤动。
“你还好吗？”阿让对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东西，很小声地问。“怎样才算好，怎样才算不好呢？”阿让身边的那一层黑色的草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东西发出口齿不清的声音来。他的头部先是露了出来，然后是四肢。慢慢地，他的身体已经从一个圆球状伸展成一个人体的形状。
尽管他的四肢已经完全伸展开来，他仍然四肢张开地趴在黑色的草丛里。瓢泼大雨不间断地冲刷着他破损的身体，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任由暴雨在他的身体上肆虐。“我现在还活着，还没有死，这样算不算已经很好了呢？”模糊不清的声音继续从草丛里面传出来，听起来很沉闷。
“哥，对不起。”阿让的声音被极速而下的雨水冲击的七零八落，他仰面朝天，睁着眼睛，面容苍白而无力。浑浊的雨水不断从天而降，掉进他张开的清澈的眼睛里。逐渐的，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了，澄澈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不堪。
“让，你终于肯唤我一声哥了”，模糊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没关系，我不怪你。毕竟那不是你的错。”确实，阿忍失足掉进断河里面，被地狱之犬眼睛里喷射而出的红色和绿色，这两种真火焚烧，并不是阿让的错。阿忍要怪，只能怪他自己站错了边。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大雨中，被地狱之犬的眼睛里喷射的烈焰焚烧过后的阿忍，在一片漆黑的草地里慢吞吞地扭动身体，转过身来，和阿让一同凝视着同一片天空。阿忍的整张脸已经被彻底的毁了容，他的眼睛一只是血红色的，一只是碧绿色的。
曾经统领忍族的一众族人，长相俊美，英气逼人的唐唐忍族的大皇子，如今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如果阿让不舍身相救，阿忍会变成一个犬不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阿让瞪大眼睛，死死地凝视着头顶上方的那片天空。大雨变本加厉地击打着他的眼睛，击打的他的心都痛了。但是他既不敢闭上眼睛，也不敢把眼睛转向一边。无论是转向左边，还是右边，在当时的情况下都是不适宜的。
阿让的哥哥忍阿忍，如今就躺在他的身边，和他一同凝视着同一片天空。这是在儿时才会出现的场景，阿让曾经沉默地回味了千百回。他一直祈祷着有一天，能像年幼的时候那样，和自己的哥哥肩并肩凝视同一片天空。如今，梦想实现了，阿让却不敢转过头看自己的哥哥一眼。对于哥哥，阿让是心存愧疚的。
虽然在阿忍即将转化为地狱之犬的关键时刻，阿让救了他。但是，阿让的内心里还是盛满了负疚感。他本来应该早些拯救自己的哥哥的，当哥哥被千万只粉红色幽灵争先恐后撕咬的时候，当哥哥被血红色和碧绿色的真火灼烧的时候，当哥哥被断河水腐蚀血肉的时候，当哥哥在断河桥上徘徊的时候……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本应该早些拯救自己的哥哥的。
断河里的地狱之犬本来想争夺忍阿忍转化而成的地狱之犬作为自己一边的一员的，可是阿让的出现终止了阿忍的继续转化。地狱之犬们小小的遗憾了一下之后，又庆幸对方也失去了笼络一个地狱之犬的机会。于是，遗憾便也没有那么遗憾了。它们冲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血迹，继续在断河里厮杀起来。粉红色的幽灵看到到嘴的食物飞了，着急而愤怒地在半空中胡乱地飞了一阵子后，突然像以往那样消失在空气里。
断河的对岸，血玲珑和血凌空势单力薄地站在一片黑色的草地里，久久地凝望着我们这边。然后，血凌空微微颔首对血玲珑说了些什么，血玲珑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像被雕刻了冰霜一样，变得格外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