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于忧患
见富安疑惑的样子，高方平又道：“好吧多解释几句。卖豆娘以前天天被骚扰，不但造成直接损失，还导致少了些人去买豆子。那么她挣不到钱，你觉得她敢花钱吗？”
“不敢，存着给老娘抓药。”富安道。
高方平点头：“所以隔壁张屠夫的肉就卖不完，因为豆娘吃不起肉。张屠夫挣不到钱，青楼的红娘就少一个客人。红娘挣不到钱，那么水仙坊的老板胭脂就卖不完。”
“这是一个循环，最终大家一起穷。但你去把地痞打跑后，豆娘手边有了点钱，日落后她就买走了张屠夫的肉，张屠夫带着钱去找红娘，红娘又带着钱去找胭脂老板，胭脂老板最终又买走了豆娘的豆。现在知道钱从哪来了吗？”
“我的老天！这种赚钱的法子都能被衙内想出来？”
富安五体投地，惊为天人，其实还是没怎么听懂。
高方平道：“但你没发现大家都有利吗？所以我什么心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街坊能不能富贵。他们富贵，老子们就挣钱，简不简单？”
“简单！”
“我牛不牛逼？”
“炸裂，太炸裂了，衙内太牛逼了。”
富安拍起马屁来犹如滔滔江水。
却马上后脑勺一疼，扭头看，原来是被高殿帅从后面抽了一巴掌。
高俅摆手道：“快滚！这么高深的问题，你也配讨论。”
“牛逼炸裂！”
富安尽管灰溜溜的走了，但仍旧不忘记犹如邪教似的喊句口号。
“……”
高俅实在也不知儿子把他这些狗腿子怎么了，怎么感觉最近府里的人脑子都不大正常。虽然满欢乐蛮积极的。
甩甩头，高俅首先表扬了高方平的赚钱能力，跟着却泄气道：“老夫收到消息，你在密谋坑张步帅？好小子啊，要不要这么可恶？”
高方平嘿嘿笑道：“他喝兵血喝得满嘴流油了，而且，这货真的太想要徐宁的盔甲了，徐宁刚烈，打死也不会卖的。如此最终就会导致冲突。”
“儿子能让张步帅买到喜欢的盔甲，也能让老徐这笨蛋心甘情愿的主动请我帮卖盔甲。对不对？”
“钱就是要用来花的，没有一身四十万的名牌，老张都不好意思承认是大宋朝排位第三的大将军呢，太寒碜了。”
听到这。
高俅老爹险些笑死，说道“这么来说，你打算改日卖八十万的盔甲给老夫穿上去踢球？”
开心了一刻。
高俅又正色道：“我儿，卖盔甲就卖盔甲，不要把张步帅坑太狠，否则我这个殿帅面子上过不去。都是禁军老兄弟，他虽不太得宠，影响力有限，但也不要把事情做绝，知道吗？”
“儿子理会得。”高方平乖乖点头。
“对了，官家喜欢新奇，对于你的某些个语法很是赞赏。今天官家就对赵相公说‘加油，朕看好你哦’。这让老夫险些笑死。”
“明眼人都知道，赵相公一党影响力大不如前了。这是被官家讽刺呢。”
高俅离开的时候这么说道。
高方平很无语。
当初为了这个句式，还被老爹抽了一下呢，结果转眼他教给官家了？
随即叹息了一声，赵相公失势的话，又让高方平想起李清照的那句话：将来，不论贫贱富贵，你都是我朋友吗？
“估计清照就快离开京了，难怪，她当时说要问我要句诗。那时她神色很诡异。”
“以前只是读过她的作品，全部都读过，全部都记得……”
“没见过面，但见的时候又感觉认识了很久，也是神奇。”
“清照，一路走好，君子交往平淡如水，所以我也不会去送行。”
“没把记忆中的诗词送给你，是因为不想侮辱你，也不想侮辱别人。话说我们的相识、让你刮目相看的其实是那个粗鄙、不学无术的花花太岁。”
“你认可了这样的我，不管美丑，不论贫贱，不谈雅俗，既然这样，我送了你那‘名句’，就是应景。你交往的就是那个说‘一只衙内两个眼’的高方平，不是吗？”
“我没什么太好的东西送给你的，如果要有，希望能用二十年养最多的战马和猪，培养两绝世名将，让他们带着最好的肉干军粮、最凶猛的骑兵集群去和蛮子作战。他们打仗我就挣钱，百姓就安定，官家就安心。”
“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你骨子其实是个爱国女文青。”
“有首辞赋我超级超级喜欢，有时做梦都在梦。当面无论如何都不会念给你听，不过现在既然你听不到，就算我为你送行了。”
高方平在院子里看着晚霞、喃喃自语着。
又清唱：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之所以走这形势，是高方平真不会去送她。
但又对她很好奇，很喜欢。
说起李清照，她终其一生无法在感情上获得幸福。
她自身才华横溢，最喜欢的却不是才子，而是有骨气的沙场男儿。
想着这些历史事实，高方平心里有些感慨。
总感觉都还没开始交往，尼玛离别就来了。
“靠。”
高方平甩甩头，回屋练字去……
高方平离开后，富安鬼鬼祟祟的走出来。用笔记录下了刚刚衙内有感而发的经典语录。
“衙内，不要怪我盗版啊，都是钱闹的，贪污会被你收拾。但记录点你的语录拿去卖钱，总不至于得罪你吧。嘿嘿。”
富安很得意，觉得文人全都脑子有病。
因为有人付钱说要收集小高的金句，金主说了，包括粗鄙的金句也要……
晚间。
琉璃坊灯红酒绿，歌声乐器，诗词歌赋不绝于耳。
雅致的包间内，着男装打扮的李清照静静候着。
富安恭恭敬敬的走来递给一张纸，然后从李清照手里领取五贯钱。
“富安粗鄙，就不打扰贵人了。”
富安很尊敬此尊贵美女。其实也很怕。
人走后。
李清照打开纸张观看，这便是富安记录的高方平语录，这是要花钱买的。
李清照之前就是这么偷学高方平语法的。
这种类似偷窥别人内心的行为，还让李清照有些小兴奋呢。
原以为看了会大笑的前俯后仰。
因为往前一些时候，犹如看日记的李清照，发现那个家伙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有时很滑稽，有时很搞笑。
但这次一字一句的读完后，笑不出来。
“清照就快离开京了，所以专门问我要了一句诗？”
二次读到这里，太意外了，又又又又又又意外了。
他竟是知道自己要离京了？
好吧有点小得意的是，猜对了他一次。
这家伙终于在“日记里承认”，他读过全部的李清照文集，并且全部记得。
当时他说记不得，又给了那让人喷饭“金句”的原因在于：
“你结识的是那个粗鄙、不学无术的花花太岁。不管美丑，不论贫贱，不谈雅俗……”
看后，心情一直很奇怪。
李清照十分肯定富安没捣鬼，这就是那小子的句式和语法。
玩世不恭的他，内心世界依旧充满市侩。
但大气磅礴，军国天下之志表现在了最后的《怒发冲冠》。
相当相当震撼！
又又又又又又又被惊了。
早有预感有天见识他真正金句的时刻，会很震撼。
但还是低估了其震撼程度。
看到激动处，李清照也以自己的节律清唱了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然后久久回味。
正在这时。
赵明诚才子风流的模样走了进来，击掌笑道：“清照终于有了一直想要的词，但你没发现不通吗？靖康耻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李清照神色古怪的摇头。
赵明诚也愕然了，很少会听这个才高八斗的女人说“不知道”。
赵明诚道：“若解释不通此处，这辞就……”
言下之意是下乘。
但实在又不敢说，因为忽略此点的话，很好，还会是李清照很喜欢的那种好。
李清照相反没去想此节，轻声道：“这不重要。某些人惜墨如金，这原本也不是写给我的。总之他就是没人能读懂，兴许他有什么特别用意吧。”
言罢，李清照神色古怪的样子，把高方平语录，凑在烛火上烧了。
不久。
赵明诚道：“清照快听，外面名姬在弹唱你的词。记得这首词乃是你我相遇，你浪漫的情怀感慨于我们的邂逅所作。”
李清照闭眼倾听了一下，略微有些烦躁的道：“现在听来，是那么的小家子气，从今往后不再听了，真正的好语录在……”
“在什么？”赵明诚好奇的道。
“额，烧了。”李清照摊手。
赵明诚好奇的道：“既能被你评价为好，一定就是好，你怎的不给我看？”
李清照神色更古怪了，摇头不说。
赵明诚又道：“对了，今日午间我去太学，而你跟着姓高的去试探，你总说他有才华却在藏，探到了什么金句吗？”
“噢……你不会想听的。”
李清照露出了诡异神色，想了一个衙内两只眼这句。
真的，现在想来，这句才是最有趣了。
太反差了。
反差正是小高衙内的一大特点。
不服不行。
赵明诚道：“也罢，我不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