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雨

表妹的婚礼结束了，小两口是甜蜜的度蜜月去了。但带给张菲的困扰却刚刚开始。张菲本来就是家里的大龄女青年，眼看着亲戚家的谁谁谁结婚了，对张菲来说，都是一次活生生的现实教育。但这次变了，陈建朝的出现，令家里的亲戚都以为这位是张菲的“准男友”，尤其是小姨后来拿了那对翡翠耳环去问了价钱，居然得知值小一万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张菲是找到了一个“金龟婿”。于是问题由“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改为“你什么时候结婚”。让张菲不由得感叹这个世界变化真快。

老妈要她交代：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进展到那个程度，有没有见家长等等等等。尤其是小姨说亲眼见他们约会，让张菲更是说不清了。但是，令张菲颇感安慰的是，老爸这次破天荒的在她的个人问题上跟老妈没有统一战线，他非常柷其以及十分的肯定张菲喜欢的不是陈建朝。这让张菲自己心里都很奇怪，老爸什么时候跟自己这么心有灵犀了？自己怎么想的，喜欢谁，他怎么都成竹在胸呢。尤其是婚礼上，看他看杨铭的表情，明显的“不怀好意”。难道，老爸知道了什么了吗？张菲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老爸就着急和老妈回B市了。老爸说，还是早些回去吧，一是你工作太忙，我们在这里打扰你。二是你妈天天追问你陈建朝的事情，搞得你也很头疼。三是那个小子天天打电话约我们出去，我看你都拒绝的没借口了。为了避免你心烦，我们还是回去吧。张菲心里那个感动呀，恨不得当场下跪。但最后老爸那句：加油！杨铭跟他女朋友已经分手了，你有机会了。差点让张菲再趴下。

张菲送走了父母，就真的要忙了，因为还有一个月就要过中秋节了。中秋这个词，在古人眼里可能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美好意境，但在张菲这里却并不那么美好，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就是需要送礼的时候。首先，张菲有私金客户155位，潜在客户34位。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第一步，她需要梳理哪些客户要送，第二步梳理送什么，第三步梳理怎么送。虽然每年中秋的时候，媒体都在报道月饼的过度包装，物无所值。但在中国人眼里，这是个面子问题。有时候这个包装真的只是为了面子。而张菲需要做的就是，给你的客户足够的面子，这样客户才能在你的业绩面前给足你面子。所以这个送礼的第一步，给谁送，是非常重要的。它关系到你送礼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张菲的职业守则之一：不要轻易忘掉你的客户，一旦你忘记他，他却可能记得你。张菲的经验就是：去年这个节送过的礼的，今年一定要继续送。

当然张菲是经过了解才明白这个道理的。张菲的一个同学是一家企业的财务人员，有一次几个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这位同学对张菲从事金融行业是颇为同情。她说，现在的银行实在是不好做，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要小看他们这些普通的财务人员，虽然对于单位在一个银行存款的多少没有太大的话语权，但却对转账时间和效率有绝对的控制权。有时候存款到账差一天意义就不同。目前很多银行对于存款的考核，有一项重要的指标：时点数。那就是在某一时点存款的余额。比如每季末的最后一天。尤其是12月31日的存款，直接关系到一个银行的余额与来年的存款基数。因此，每家银行都要算好这一天的存款余额是多少。这里面有学问，一、不能超过任务数太多，因为这天的余额可能是你来年的基数。二、不能少，很多银行在最后一天都会“甩存款”，这需要你精确的计算单位的来钱走钱。但是除了柜台可以控制，有一项你不好控制，那就是网银转账。甩多了你完不成任务，甩少了你又背基数。而且随着电子化的进一步深入，银行还有类似超级网银的业务，就是主账户可以将下挂的子账户存款归集，之所以称它为“超级”，原因就是可以将别的银行的存款上划。这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嘛！因此，很多银行又相应的考核日均存款余额这一项指标，这样突击完成任务就比较困难。

虽然现在有现代化的支付系统，但是难免会有系统不好的时候，所以有时耽误事情也是在所难免了，那么怎么降低这种因素呢？事在人为。因此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除了做账很忙，收礼也很忙。哪些银行送了什么，在自己心里的那把算盘是打得噼里啪啦的。最后她还开玩笑的说，虽然银行实在太多了，但她却都能记得哪家银行今年没有给她送。甚至于，去年的什么节送了，而今年的这个节怎么没有送？有时她看到这家银行的客户经理，心里还总是犯嘀咕。现在看到张菲，心里还会想到Z行当时给她送了什么呢。

这虽然是同学的无心之说，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菲牢牢记住了同学的话，因此才有那样的总结。

对于送什么礼，是完全不需要张菲考虑的。因为Z行有统一的采购部，需要各个网点上报数量，档次，自然就会下发。但也有特殊的，比如自己网点的大客户，就需要单独送礼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送的问题，大多数客户，张菲都会电话通知客户来自取。于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张菲不得不把自己掰成两半，一半时间留在行里处理手头事物，一半时间去楼盘现场。而偏偏在这个时候，邵美云与任莺莺也凑热闹要去新远.新城看一下。

张菲当然只有赞成的份了。邵美云的时间比较好定，因为她上课没有那么严格，任莺莺平时时间有限，所以光是两个人商定哪天看房就定了好几次。偏偏她们定好的时间，张菲又没有办法去。任莺莺当然是不依不饶了，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凑的时间你却不来，到时候我们看上了怎么办吗？要不你给你那个同学说一声，哪天他在我们去看一下，也好谈优惠嘛！张菲说，明白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呢？直接说是看杨铭好了，干嘛说是看房？任莺莺连忙矢口否认，绝无此心，真的买房。张菲听她说的信誓旦旦的，也不好驳回，只好答应了。

张菲无意任莺莺她们什么时候去看房，她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是，新远地产谁去走访呢？她特意问了一下薛主任是否需要到新远地产去中秋拜访，可是薛主任却没有丝毫要去的意思，这让张菲很为难，按道理新远地产目前正有楼盘做按揭，为搞好大家的关系，零贷部是非常有必要出面的。薛主任可能因为这个客户是张菲的关系，所以不想插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个时候，张菲觉得有必要问一下马行长的意见。

但是怎么问，什么时间问，是要好好琢磨的。绝对不能让薛主任看见，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不能让他觉得是给他穿小鞋了。

张菲一直在找机会怎么说。非常巧的是，有天早上，马行长恰好来她的VIP客户的接待室。这间接待室本身就是考虑客户的隐私，私密性非常好。马行长照例是要问一下，目前VIP客户的情况。张菲如实做了汇报。最后张菲说道：“马行长，您看，关于中秋送礼，我还有些客户，恐怕需要您和贾行长定夺一下。”说完，张菲给马行长递上一份名单。

马行长仔细的看了看，一共有8人。上面赫然就有新远地产的王总、杨铭等人的名字，当然还有陈建朝。其实陈建朝她是完全没有必要写在上面的，一是因为全部都是新远地产的人，显得太突兀。二是陈建朝确实是符合大客户标准。张菲看着马行长，在旁边试探的问道：“马行长，您看这些人大多是新远地产的。因为主要是零贷部门在合作，恰巧王总也是私金VIP客户，所以我就写上了。不知道合适不合适？”马行长说道：“嗯，这里面有些客户，像这个这个，你去向贾行长汇报，看她怎么处理。新远地产的人，我问一下薛主任。如果他们有安排，你就不用管了。”

张菲点点头，领导只要发话，这样就好办了。

新远地产的“新远.新城”项目开盘很顺利，接下来银行的按揭也办的非常好，虽然国家几次加息，但楼市的价格仍然没有回落的趋势。Z行的政策明显优于J行，可能是徐浩看到Z行是张菲一直在跑这个项目的原因，并不想跟她争业绩的高低，无论是人员安排还是办理速度明显不如Z行。Z行签约了约80%的客户，同时张菲吸引VIP客户的政策也完成了不少私金的任务。

杨铭基本每天都要去售楼部去一趟。通过一个多月的接触，发现张菲是个工作非常认真的人，她虽然是理财经理，但做起个贷业务，也是头头是道，从国家政策到贷款发放环节，了解的都很清楚。而且即使是刮风下雨，张菲从来没有缺席过，她总是提前到场，安排好一切，从容不迫的开展Z行的业务。

杨铭知道张菲上学的时候就挺认真的。在他看来，张菲并不是聪明的女孩，她经常问他的问题，在他这种学霸眼中不是什么问题，但张菲就是有这种韧性，不会的我就是背答案也要把它背下来。杨铭认为她的确如她自己所形容的那样“笨鸟先飞”，但他心里很佩服她的这种坚持，他觉得张菲身上有很多优点：开朗、大方、没有任何架子，大家都喜欢和她交朋友，完全跟她的姐姐不一样。如果要把她跟张盼作比较的话，一个是优雅大方、秀外慧中，一个是绰约多姿、柔弱美丽。一个似水，一个似火。

9月的X市总是进入雨季一般，多雨。一般这一轮的下雨结束后，就步入秋季了。今天是星期五，也是张菲最后一次来楼盘，因为基本销售的差不多了，其他的签约客户可以要求到Z行直接进行面签，不需要集中进行面签了。张菲从楼盘出来的时候，原来的小雨竟然变成了大雨了。现在的突发天气实在是太多了，连内陆的刮风下雨也厉害的不得了。如果是沿海天天刮台风，张菲经常会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新闻：某年某月某日一人被某某名称的台风刮下的花盆砸伤或砸死，当然花盆还可以换成外墙瓷砖、窗户玻璃诸如此类。最让张菲感兴趣的是台风的名字：雷公、电母，让人觉得简直是西游记之大闹天宫，照这样命名下去，叫唐僧、悟空也是有可能的。

张菲站在门口等待出租车，心中想到的是那首《Rhythm of the Rain》。一阵风吹过，当然不是微风。张菲看着旁边一位穿裙子的美女，她已经摆成了玛丽莲梦露的经典POS了。在这样的风雨交加下，张菲想到了妈妈经常告诫的话：晴带雨伞，饱带干粮。但看这个情形，似乎雨伞是不能对抗如此的风雨了。张菲站在附近的出租车停靠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每逢周五，出租车总是比平时难叫的，张菲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看见一辆车，正在为难之际，一辆车停到了她面前。“上来吧，这阵打不上车的。“张菲拉开前车门，才看到是杨铭。

“我今天有事，来晚了。我看雨这么大，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杨铭道。

张菲还没有回答，就打了个喷嚏。杨铭看了看，张菲身上已经被淋湿了大半，头发也滴着水。

“张菲，你淋雨了，别感冒了。”

杨铭望了一下窗外，道：“你稍等一下。”说完，车就靠边停了。杨铭停下车，冒雨冲向旁边的一个小店。过了一会，杨铭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给你，赶紧喝了吧。”张菲接过袋子，里面有2杯热饮。

“喝点热的会好些的，别真的感冒了。”

张菲手里捧着杯子，杯子挺热的，张菲冰凉的手渐渐有了温度，而心里也暖洋洋的。

“谢谢你呀，你看你也淋湿了。”

“不用客气，应该的，今天最后一天驻点，我想你不会来了。”杨铭说道。

“怎么会呀，我风雨无阻呀！”张菲喝了一口饮料。

杨铭开了一会车说道：“今天雨大，市中心恐怕已经堵得一塌糊涂了，这里离三环近，不如我们走三环吧，下了三环就到我家了。要不你先去我家，换一下衣服，要不肯定会感冒的。”

张菲忙道：“不用了，你送我回去吧。是不是路有点远了？”

“我说就是远！现在我们在城北，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开到市中心，至少一个小时。”杨铭笑着说道，“你信吗？我会这么计较远近呀！我主要怕你感冒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张菲没有拒绝，杨铭载着她到了小区，张菲下了车，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了，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杨铭的家没有什么变化。张菲走进客厅，看了一下身上，她的衣服有些湿，她不知道坐在哪里，害怕把沙发也弄湿了。张菲就这么站着。杨铭看张菲站在那里，神态窘迫。杨铭看了看湿漉漉的张菲，忙道：“张菲，你快去卫生间洗个热水澡吧。我给你找套衣服去。”

张菲进了卫生间，热水流下来，张菲顿时觉得暖和起来。“张菲，开一下门，我把衣服找好了，我递给你。”

张菲躲在门后面，开了一道缝，杨铭递了进来：一件淡蓝色的浴袍，一个大的白色浴巾。杨铭道：“张菲，这件浴袍是新的，浴巾也是新的。”

张菲躲在门后，将门开了一道缝，接过杨铭递进来的衣服。张菲在热水下好好冲了冲，洗完换上衣服。她戴着眼镜，走出卫生间，却见杨铭在厨房忙着什么。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此时杨铭一副居家的装扮，让张菲有丝错觉。

“呀！我怎么忘了？快来，把这姜汤趁热喝了吧！”

张菲走进厨房，杨铭把姜汤倒出来，，张菲问：“你熬得呀？你还会熬姜汤呀？”

“是呀，上回钱微也是淋了雨，我就是这样熬的，很有效果。现在……”杨铭叹了一口气。

他不禁又想到了钱微，张菲见此情景，忙说道：“来来，让我试试。”说完，拿起碗喝了一口，杨铭期望的看着张菲，张菲看着杨铭，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说：“不错，熬得时间挺好，姜味十足。”说完，夸张的点点头，杨铭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你吓我一跳，表情这么严肃的，我以为没熬好呢。”张菲看了一眼厨房问道：“你除了熬姜汤，还在做什么呀？”

“你看，外面的雨那么大的，出去吃饭不方便，我想在家做点什么吃的，可冰箱里东西太少了。没什么好招待你。”

张菲拉开冰箱门，将里面的东西统统拿了出来，说道：“杨大少爷，看样子你平时很少开火吧？这些东西我就帮你统统消灭了吧。对了，刚才你也淋了雨，也快喝一碗吧。”

说完，张菲叫杨铭别在厨房打扰她，自己一个人忙活去了。张菲看了看这些东西，迅速就开出了菜单，鲮鱼油麦菜、西红柿炒鸡蛋，午餐肉。再下几包方便面就行了。张菲想好做什么，就迅速的三下五除二的开始做了起来，张菲经常在公寓里尝试做菜，而且她非常具有冒险精神，经常是出去吃了饭，觉得什么菜好吃了，就回来试着做一下。说不上来有什么拿手菜，但基本家常菜她都会做些。

张菲经常想，像我这样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的人，怎么就没人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