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乍变琴音乱，咫尺尽硝烟（六）

他凝神一觑，却瞟见她含笑双眸里藏着泪花，蕴静生凉，湛湛水花于那双幽幽银眸里晃荡不休。她的泪惊得他波澜不惊水波不兴的心突地一颤，死气沉沉的地方竟响起了裂帛断弦般的铮铮清音。

她身后的风雪倏然诡谲飘舞。

风暴席卷而至。

她挥袖横空划下，水袖连连翻飞，凛冽寒气从她娇怯瘦削的体内缓缓逸散而出，那砭骨般的寒意竟比这三尺寒雪天里彻骨寒心的凉意还要冷上几分，使人忍不住自内心深处长长喟然叹息，颤抖战栗。于心理战术上，此之谓欲胜其人，先赢其心。

杀人诛心。

他瞳光亦冷。幽邃瞳孔中那种藐视天下万物的傲气，孤高桀骜独身一人俯仰于天地之间的茕茕孤寂，加之睥睨芸芸众生的孑然目光方可战胜她周身所带的寒气。

面对她的变化，他依旧目光冰冷，面无表情，站若天庭堂堂战神，立如古刹神圣石刹，岿然一身，茕茕一立，孑遗一世。

她心湖里微微起了一层觳纹，有水雾刹那漫过她清明澄净的银眸。

他握紧了几分修长玉指，似是不忍去读楚楚可怜的她眸底的潋滟泪花，却蓦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闷响，从脚底一波一波传来，直直窜上他的伟岸躯体，顷刻将他麻痹。还未站定，他眼前就弹起几丈高纷纷扬扬的雪霰子，那雪霰子将点点冰凉紧紧贴于他全身上上下下任何一处可以致命的地方。

再一定睛，却见眼前有一朵巨大的透明莲花在空中疯狂摇曳。

那莲花以冰雪为花瓣，瓣瓣透出寒湛湛的清凉之气，寒气阵阵袅袅溢出，散成朵朵缭绕缱绻着彻骨寒心之气的花。莲花于墨汁浸染般的天幕中飘舞摇曳，根根纤细的浪蕊翻卷连连，纠缠萦绕着袅袅寒气，瞬息伸长数尺幻变为数条生了棱尖的冰鞭，那鞭为千年不融之冰雪铸成，鞭身上有片片镌刻得清晰的狰狞鳞纹。

那冰鞭化身为冰龙银蟒，向他无情抽打撕咬而来。

瞬间，他恍若置身于酷寒冰窖里，连天寒月大雪，须臾兜头浸下。

他捷速相避。

巨大冰鞭如跗骨之蛆，对相避躲闪的他穷追不舍。

冰鞭一阵阵狂抽乱袭而来，将他面前堆积了三尺寒雪深的大地抽得悉数生满骇人鞭痕，条条鞭痕深及冻土下层，纵横交错地烙下屈辱性的痕迹，令人触目惊心，观之痛心。那冰鞭似不将大地鞭打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就绝不罢休般，还在不停地朝着它的目标追击袭击。

冰鞭条条相袭。

他于那朵巨大的透明莲花之下，显得竟是那般弱小。

但他并无过多表情，就算是泰山崩于面而面亦能毫不改色。

这就是他。

鞭影重重，数条鳞纹冰鞭在苍茫天地间翻滚动荡，如藏匿于飘渺白雪间的银蟒蜡象，随着袭击目标的移动而上上下下沉浮不休，翻滚不止。那冰鞭将大地抽打得满身是伤，毫不留情使之惨烈沦亡。鞭声阵阵，席卷着摧毁世间万物的巨大力量，次次抽打鞭笞着被晶莹冰雪包裹了千万年的大地时，总是能将大雪纷飞飘渺如梦的苍穹激起空气的涟漪。

这涟漪不属于雪，只属于两位竞争者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