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似是尘缘天注定1
这一年,安歌十三岁。她生在书香世家,原本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前些日子父母外出时在战乱中丧生,留她一人,孤苦伶仃。奶妈念着她尚且年幼,又怕她受苦,便只好带着她北上承州,投靠舅舅秦瀚海。
也是在这一年,安歌遇到了秦振北——秦家三少,一个拥有俊朗的外表,也拥有与外表相衬的风流的富家公子。而这时候的秦振北,不过十八岁的年纪。
那一天,是一个极为晴朗的春日。
到达秦家时,安歌的行李都还未卸下,秦老太太便拄着拐杖,由下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像,真是像极了!”边说边落了泪,“你妈妈福薄,福薄啊!”
安歌怯怯地站在一旁,由于怕生,所以不敢轻易说话。可当听到秦老太太提到她妈妈时,她便忍不住也默默流下了眼泪。
“我可怜的孙女啊!”秦老太太用手帕拭了拭眼泪,将瘦弱的安歌抱入怀中,“孩子,不要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还有外祖母,有舅舅,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你再不会孤单了。”
安歌又是思念父母,又是感动于此番言语,不住哭得微微颤抖。
“奶奶说的对。”秦家四小姐秦韵浓上前握住安歌的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就是你的姐姐,你再不是孤身一人了。咱们家不止有我,还有大姐二姐和三哥呢。”
“是谁在叫三哥?”这时,一名身着白色西装,相貌俊美的年轻公子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原本是瞧着秦韵浓笑,可当瞧见安歌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突然愣了一下,一双眼眸仿佛注入了亮光一般,片刻不离安歌,似是要将她全身的每寸皮肤都看一遍方可罢休。
安歌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忙慌乱地低下头去。
秦韵浓不由调侃道:“三哥,你瞧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想不到风流名满承州的秦家三少竟像是从未瞧过美人儿似的。”
“美人儿你哥哥我是瞧过不少,可像眼前这位这般好模样的,却是头一回瞧见。”秦振北笑问,“不知道这位是?”
秦韵浓故意站到安歌面前,挡住秦振北的视线:“你瞧着她像谁?”
秦振北拨开秦韵浓,再次细细瞧着安歌,片刻,终是恍然大悟一般:“你便是我小姑姑的女儿,安歌?”
安歌并不想跟他说话,她不喜欢他身上的香水味,闻着着实难受。也不喜欢他脸上的那种笑,看起来像是没安好心。
秦振北却勾唇一笑:“怨不得长得这样好,像了姑姑的好模样。”然后伸手就要摸上安歌的脸。
“你干什么!”奶妈下意识地就将安歌护在身后,防贼似得防着秦振北,“混小子!若你以为我们家小姐好欺负,那我们即便饿死街头,也绝不在此任由你欺辱了去!”
秦振北先是一愣,旋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了起来:“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这可是我的亲表妹,我护着她都来不及,能对她做什么?”
奶妈仍旧死死护着安歌,不让他接近半分。
“得,我不碰她,这样总行了吧?”秦振北撇撇嘴,“瞧你,还真把我当成虎狼啦?”
“老三!”秦老太太也看不过去了,便呵了一句,“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当心你父亲回来收拾你!”
提到秦瀚海,秦振北便不敢再放肆,忙理了理身上笔挺的西装:“奶奶,你也就会拿父亲来压我。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这就回房去了!”他边走边不断回头看着安歌,唇角的笑意一路加深。
“孩子,过来。”秦老太太朝安歌挥了挥手,“莫怕,你三哥他就是这样,爱开玩笑,但他心地是极好的,你不要介意。”
安歌轻轻点了点头,可心里的惧意并没有半分减少。
秦韵浓见状,忙上前握住安歌的手,笑道:“好妹妹,你别管三哥,他向来令人讨厌。放心吧,有我在,我绝不让他欺负你。”她握紧了安歌的手,一双纯澈的眼眸迸发出真诚的光芒,令安歌稍稍安了心,“走,我带你上楼去。”她牵着安歌的手,往二楼走去,“你的房间就在我隔壁,若你愿意,也可以过来与我同寝。我们家姐妹虽多,可大姐二姐向来寡言少语,又嫁得早,我本就渴望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妹妹与我作伴,现在你来啦,真是太好了!在我们家呢,你也不必拘谨。母亲去得早,父亲终日忙于军务,常常都不在家。三哥也是几天见不到一次,我们就当他不存在好了。家里就只有奶奶,奶奶向来慈爱,从不摆什么架子。所以呀,你且放宽心就是。”
她一下子讲了许多,安歌也听得明白,终是开口回道:“谢谢四姐。”
秦韵浓笑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呢?你也累了许多天了,今日就早点歇息吧。我就先回房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我就在隔壁。”又对奶妈道,“对了,奶妈,你的房间在一楼,待会儿宋妈会带你去的。”
奶妈连连点头:“知道了,多谢四小姐了。”
秦韵浓走后,奶妈边给安歌收拾行李边道:“这四小姐心善热情,着实惹人怜爱。只是…依我看哪,那三少爷一脸不正经,绝不是个善茬。小姐,你要小心他才是。”
想到秦振北脸上那种轻浮的笑,安歌的心便莫名一紧。她轻轻‘嗯’了一声:“我会的。”
由于初来乍到,安歌一时无法适应。夜深人静时,便越发思念父母,心下更是难受。她辗转难眠,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里,坐在秋千上发呆。
今夜是旧历十六,月亮甚是圆润。那皎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映出点点斑驳的花影。晚风拂过,那花影便随风摇曳,平白添了一缕忧愁。此番景象不禁让她想起昔日在家时,也是春月的十六,那时候父母还在,一家人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赏月,父亲曾说舍不得她以后出嫁,母亲闻言更是眸中含泪。她便笑言此生不嫁,要陪伴他们一生一世。可原来这样的愿望,也是那般遥不可及。她等不到他们老去,也等不到自己长大。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落了满面,可她却浑然未觉。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白得发亮的尖头皮鞋。她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只见秦振北眉头微挑,似笑非笑:“怎么刚来就要落泪?是觉得待着不习惯?”
见到是他,安歌连回都不愿,起身就要走。可还没跨出一步,手腕便被人用力拉住,她惊得慌忙要甩开,可却半点都挣脱不得。她不由微恼:“放开我!”
“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秦振北低头凝望着她的手,只见那洁白如凝脂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混体通透的翡翠镯子,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光洁细腻。
安歌见他直盯着自己的手看,一时又羞又怒,情急之下,只好低头在他的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秦振北痛得连忙放手,安歌趁机便跑开了。
手背上的伤口仍隐隐作痛,可看着那道齿痕,就仿佛是她的唇贴在上头似的,秦振北非但不恼,反而心里莫名一阵欢畅,嘴角也随之微微上扬。
一夜无眠,第二天起床时,安歌的眼下已微微泛黑。秦韵浓见了不免唬了一跳:“哎呦,你这是怎么了?一夜不见,怎么就憔悴了这样多?”
安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昨晚睡得晚了一些。”
秦韵浓心下了然,便抓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刚来,不习惯也是正常,慢慢适应就好了。”
安歌轻轻点点头。
“走吧,咱们一起下楼吃早饭去。”秦韵浓拉着安歌的手便往下走。
刚走到楼梯口,却见秦振北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走来。安歌慌乱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秦振北却抢先一步拦住她的去路,挑眉而笑:“好妹妹,见到哥哥怎么也不问一声早上好?”
为了避免他的骚扰,安歌只好咬咬牙,喊了句:“三哥,早上好。”
那声音虽冷冷淡淡,可落在秦振北耳朵里,却好像从未听闻的天籁那般,只敲得他心里喜气滋长,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亦染满了笑意:“你听话的样子,真是越发让人心动了。”
“哎呦呦,三哥,你够了没有?这一大清早的,便这般肉麻绵腻,我这一身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秦韵浓似是十分嫌弃地皱起眉头,“安歌,咱们快走,再待下去,即便你受得了,我可也受不了了。”
秦振北并不再阻拦,而是靠在楼梯的扶手处,似笑非笑地看着那道娇小纤弱的素色身影,许久都不曾转移目光。
奶妈进来时,便看见秦振北的一双眼睛直盯着安歌,她立刻便走上楼梯,挡住了他的视线:“三少爷,看够了没有?你这样倒不如把一双眼睛给挖出来,贴在我们家小姐身上岂不是更顺了你的心?”
秦振北瞧着奶妈那副护主心切的模样,只好赔笑道:“奶妈哪里的话,你既不喜欢我瞧安妹妹,那我不看就是了,您老人家又何苦如此动气?”
奶妈冷哼一声,又瞪了他一眼:“三少爷最好是说话算话。我老婆子活到这把年纪,也不是白活的。你这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若是胆敢动我家小姐一根汗毛,凭你是谁,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说罢,这才转身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