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传承
大竹峰的小院，一片的寂静。
没有发狂，没有不甘，没有杂乱，没有一切本该有的异常。
林惊羽就这样睁着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片语不吐，一待便是一个上午。
屋中安静地可怕。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他，没有任何异常反而最可怕的事情。这时，陆雪琪多么希望林惊羽能坐起来，骂上几句，吼上几声，哪怕是冲着她也好。
但林惊羽没有，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躺着，仿佛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林惊羽不知道，他该怎样去面对这个痴痴等了他十年的女子。
一袭白裳，翩翩舞姿，犹在梦里。
陆雪琪还是陆雪琪，但林惊羽却早已不是林惊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后悔吗？
不！他一点都不后悔。能够有机会阻止兽妖的重生，阻止他祸害苍生，他愿意冒任何的风险，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就算时光倒流，回到那个他做决定的夜晚，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悍然赴死，纵然只有一点点成功的机会。
义之所在，道之所存，他既为青云弟子，本该如此。
但他为何偏偏没有死去，为何苍天偏偏让他活了下来，让他看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看到自己像个废人一样，连站起来都显得尤为吃力。
他，曾是龙首峰清鸣的凤凰，骄傲如他，他宁可在灾难中浴火而焚，也不愿被折去双翼，苟且存活，失去翱翔九天的能力，如一只卑微蝼蚁般只能仰望别人。
他从来都不怕死，但他不愿卑微无为地活着，但这样的结果却让他比死了更难受。
林惊羽看着静静地躺在角落的斩龙剑，他知道，此生他是再难拿剑了。
他对不起师父，苍松道人将斩龙剑传给他，他没能让斩龙剑名震天下，再扬声威；他对不起万师伯，万剑一授他毕生所学，他没能惩恶扬善，匡扶天下。
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一个连剑都拿不起来的废人！
林惊羽想起了那个祖师祠堂中的老人，他想去去和老人道个歉，告诉他，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
林惊羽费力地坐了起来，强忍着疼痛，对屋中的陆雪琪道：“陆师妹，你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哪里？”陆雪琪见林惊羽终于开口说话了，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轻轻地问道。
“祖师祠堂。”
通天峰的后山，青云门的两大圣地之一，除了一些重要的日子，祖师祠堂鲜有人至。
甚至很多青云弟子都不知道，或是忘记了祖师祠堂还有这么一个扫地的老人，也许连老人自己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在幽远昏暗的祖师祠堂中，高悬于梁上的牌匾总是那样一尘不染，千年不灭的烛火在桌案上悄悄地跳动，袅袅入鼻的檀香宁静着每一个人内心。
一个老人，佝偻着枯瘦的身子，拿着把古旧的扫帚，在祠堂中一丝不苟地扫着地，百年如一日，未改初心。
“痴儿。”
林惊羽刚说出他的来意，老人便这样说道：“你为信义而伤，为救天下而伤，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老人须发斑白，他的声音虽然嘶哑而又沧桑，但却饱含真意，如深谷中的钟鸣，震聩人心，仿佛能轻而易举地触及到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哎。”
林惊羽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祖师祠堂上供奉的历代祖师的灵位，眼神中写满了不甘与执着：“前辈，我十三岁上山，十五年修道，虽不敢言天资极高，却也还算勤勉，修为倒也略有小成。
所以师父也对我寄予厚望，甚至将九天神兵斩龙剑都传给了我，希望我能重振斩龙剑当年的声威。可是如今，我成了这副模样，我辜负了师父的信任。前辈我今日便将斩龙剑还给你，希望前辈能帮斩龙剑，能帮斩鬼神真诀，重新找一个传人。万师伯当年攒下的威名，决不能断在我的手里！”
“还？”陆雪琪不禁在心中自问了一句。
陆雪琪本就奇怪，为什么林惊羽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来祖师祠堂，现在，当他听到林惊羽的话时，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为什么要用还这个字，难道斩龙剑本就是他的吗？可是据她所知，这斩龙剑是林惊羽的师父，苍松道人传给他，与这个老人并无关系。
严格来说，斩龙剑有两个主人，一个是林惊羽，另一个则是传说中的万剑一，林惊羽要将斩龙剑还给这个老人，难道说，这个老人就是当年苍松道人口中的万剑一？
想到这些，陆雪琪的身子忽然颤动了一下。
万剑一可当当年青云门中比肩掌教真人道玄的人物，难怪，难怪林惊羽的修为精进的如此迅速。
那老人也轻轻叹了声，放下了手中的扫帚，缓缓道：“青云门四大剑诀当年是何等的威名，而如今除了神剑御雷真诀尤有人知之外，其他三式真诀早已被人渐渐淡忘。”
老人走近林惊羽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斩龙剑若没了斩鬼神，不过是一把厉害些的仙剑，斩鬼神若没了斩龙剑，也不过是白忙一场。可你只知道斩鬼神真诀与斩龙剑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但你却不知道，这其中，最重要的不是斩鬼神真诀，也不是斩龙剑，而是人。”
诚然！三百年前，青云门出了一个天纵之才万剑一，以斩龙剑将斩鬼神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闯下赫赫声名，而三百年，整整过了三百年才又出了一个林惊羽，继承了万剑一的衣钵，重振了斩龙剑的威名。
可那是三百年，不是三日，也不是三年，那是整整三百年，人又能等得起多少个三百年呢？
老人的话让林惊羽一下子默然了，俊俏的脸上已经有了些颓然。
看着这一切，老人觉得这一刻的林惊羽和他当年是多么的相似，一样的天之骄子，一样的突逢巨变，一样的不甘与落寞。
老人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孩子，其实你的伤不是没有办法的。”
忽然，林惊羽和陆雪琪的身子同时顿住了，仿佛看都了黎明前的曙光，齐齐地望向了万剑一。
万剑一恭敬地给青云门的列祖列宗们上了柱香，开口道：“当年，我被一个魔教之人斩断了手臂，本以不抱希望，但是后来，在一个故友的帮助下，以鬼道之术帮我重续了手臂，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