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问情
“不可能，你不要血口喷人。”苏青光大怒，狠狠地盯着化蝶。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化蝶淡淡地说道。
“从你身上源源不断释放的噩梦灵光中，我就能推测出你并非是天生的术士，而是通过出卖灵魂获得力量的魔鬼奴仆。”
“你不过只是学徒级的实力，居然可以在身上恒定这种类似高阶职业者才能驾驭的天赋能力，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噩梦灵光在所有的灵光或灵气中处于最底层，但仍然可以说明你的不同寻常。”
“在这种情况下，把你和魔鬼联系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众所周知，魔鬼天生身体周围就环绕着邪恶灵气，通过邪恶灵气对善良阵营的压制作用，他们可以轻易地玩弄很多战力强大的冒险者队伍，将他们各个击破。”
“而像骨魔(奥塞魔)、角魔(恐纳魔)这类魔鬼，身上还具有恐惧灵气的天赋能力，在恐惧灵气的作用范围内，目标必须经过一次强制性的豁免检定，否则将会陷入所有因恐惧而产生的负面状态中（相当于恐惧术的效果），比如瘫痪、惊慌失措、逃跑、绝望等。”
“职业等级如此低却能掌握高等级的技能，说明你身上的血脉具备天生的法术领悟能力，这一点即使是龙脉术士也很难做到，他们只能在摸索中循序渐进地掌握自己的血脉力量，而不会跳跃式的发展，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具有和神灵类似模板的魔鬼。”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魔鬼和诸神是同根同源的存在。”
“而在我派出使魔袭击你的那天夜里，你不但顺利地逃出了我营造的噩梦，还吸收了几丝我附着于使魔之上的血脉力量，从而强化了自己的梦魇体质。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所以我通过残留在使魔身上的精神碎片偷窥了深藏在你脑海深处的梦境。”
“在你的梦境中，我看到了你的过去，同时，我也意识到了和我签订契约的那个男人隐藏在黑暗中的身份。”
“你的灵魂正泛着阵阵黑气，还散发着硫磺的腥气，这说明你的灵魂早已不属于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堕入地狱，沦为魔鬼的爪牙，作为同样和魔鬼签订契约的人，我能感应到你所签订的魔鬼契约的等级，那是位于整个地狱最顶端的契约，和我的一模一样。”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和我们签订契约的存在应该都是欲望魔鬼游荡在世间的意识之一，不然不可能具备如此相似的诱惑气息，虽然不是本体亲自签订的契约，但也借助了一丝罪恶本源的力量，并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
“幸运的是，从你的身上，我发现了拯救淮儿的可能性。”
“虽然我们都和魔鬼签订了契约，但从本质上来说，我们的契约有天壤之别。”
“原因很简单，和你签订契约的魔鬼意识已经消散了，所以对你来说，这种契约更多意义上是一种来自地狱的诅咒。
“而和我签订契约的魔鬼意识还存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处于他的监视之下。但让我奇怪的是，即使我铤而走险猎杀那些签订魔鬼契约的人，他也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直到你和卫冉冉大婚的那一夜。”
“他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虚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但是声音却格外得兴奋，就好像发现了最有趣的玩具。”
“他说，时机已到，那个蠢女人的布局终于到了收网的一刻，只要我帮助他将卫冉冉的灵魂拉入梦境，他就可以帮我解除淮儿身上的血脉冲突。”
“这是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交易，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为了淮儿，就算让我灰飞烟灭我也毫无怨言。”化蝶坚定地说道。
“所以无论你是恨我，还是怨我，都不能改变如今的局面。我的出手只不过将这场悲剧提前了一段时间，即使没有人干预，你们最后也会走向这个结局，这是早就注定的事。”
“娘，您何苦做到如此境地。”秦淮听到母亲的娓娓道来，不禁泪流满面，跪坐在地面上，久久不能起身。
化蝶温柔地抚摸着秦淮的脸庞，“因为我是你娘啊。淮儿，对不起，娘没有遵守承诺，让你失望了。”
一旁地齐昊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很好奇，苏青光究竟签订了什么样的契约？卫冉冉的命运又会如何？你口口声声说你只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黄？”
“你知不知道，你的自私，毁了一个家庭，很可能会造成卫冉冉一尸两命，她并没有义务为秦淮的命运买单。”
“我的罪孽会由我一人承担，我想你已经发现了，我的灵魂已经开始消散了，这就是我所付出的代价，我化蝶此生不会负任何人。”
“至于苏青光，他所爱的人将会和他同坠地狱，这就是魔鬼意识消散前，对他最后的诅咒。”
“卫冉冉的灵魂将逐渐在梦境中被地狱扭曲的力量所侵蚀，如果有一天她一睡不醒，那就是她坠入地狱的时候。”
化蝶看着苏青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爱害了她，但也可能会救赎她，至于结局如何，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赎罪而已。”
随着化蝶最后一声幽幽的叹息，以她为中心的整个山谷刹那间开满了只长在冥河之畔的彼岸花，那漫山遍野的鲜红如血般美丽而妖艳，散发着灾难、死亡、离别、悲伤的不详气息。
县太爷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妻子，拉着她的手，永远也不想放开。
化蝶身上的大红色裙摆随风舞动，犹如童话中的公主，彼岸花的花瓣一片片飞到空中，绕着化蝶盘旋着。
一道耀眼的血红色光芒闪过，扎根于土地中的彼岸花根茎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它们身上的光芒不断汇聚、连接、组合，形成了一条条不规则的魔法条纹，将整座山谷都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之中。
这法阵和齐昊第一次跟随秦淮来到山谷时看到的诡异法阵有些相似，但法阵的主持者显然不是化蝶，而是从虚空中传来的另一股神秘的力量。
以化蝶目前的修为，根本无力支撑如此强大的法阵，更别说将彼岸花从冥河之畔召唤到现世之中了。
源源不断的血色灵光不断地汇聚到化蝶的身上，逐渐缓解了她本就糟糕的身体状况，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红润。
山谷中传来化蝶清冷而又高贵的声音。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是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也是冥界唯一的引魂之花。传说它的花香具有魔力，可以唤醒死者生前的记忆，也能为迷失的灵魂指引方向。”
“彼岸花的花语是悲伤的回忆，它花开时叶已落尽，叶长时花已凋零，花叶永不相见，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也正预示着你接下来的命运。”
“这座山谷中盛开的彼岸花是我还是冥界妖蝶时玩乐的挚友，它们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跨域了时间和空间的遥远距离，投影到了现世之中，只为了助我一臂之力。”
“我知道，它们还是像很多年前那样无条件地爱着我，哪怕我曾经为了爱情抛弃了它们。”
“在这里，我想对它们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还有谢谢您，愿意帮我最后一次。”说到这，化蝶对着天空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礼。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冥河之畔，彼岸花们轻轻地摇摆着自己的身姿，仿佛在回应着化蝶的最后的告别。
一旁的冥河水冰冷而汹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雾气中的身影站在一艘摇摇欲坠的小船上，对着化蝶轻轻地点着头。
“我会为你开启通往地狱的大门，这扇大门会持续一天的时间，过了时辰，就会永远关闭，而你可以通过这扇大门直接进入地狱，在彼岸花的指引下，如果你可以顺利地找到卫冉冉虚幻的灵魂，并让她意识到她是在梦中，就可以让她脱离沉睡魔咒的掌控，回归现实世界。”
“卫冉冉此时的状态无限接近于没有意识的灵魂，当她沉睡的时候，由于梦境对现实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她的灵魂也在虚幻中不断坠向地狱，彼岸花的花香可以暂时唤醒卫冉冉的记忆，让她可以记得你。”
“但是由于你的灵魂是注定要坠入地狱的，一旦你选择在活着的时候进入地狱，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去不去在你，对我而言，我已经问心无愧了。”化蝶对着苏青光缓缓地说道。
接着她转身将秦淮从地上扶起，宠溺道：“淮儿，娘不在的日子，要照顾好自己，要学会坚强。”
“老爷，化蝶要先走一步了，如果还有来世，化蝶希望可以化作人身，与老爷再续前缘。”
“谢谢老爷，让我重新活了一次。”化蝶揉捏着自己的衣角，恋恋不舍道。
县太爷眼眶湿润，嘴唇微微抖动，“夫人，我此生也不会负你。”
秦淮满脸泪痕，死死抓住化蝶的衣角，不愿意松手。
化蝶微微一笑，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然后整个人化作一只绚烂美丽的蝴蝶，冲天而起，深蓝色的火焰在她的身上燃烧，释放出璀璨而又夺目的光芒。
化蝶一生中最后的挽歌，在飞蛾扑火般的悲壮中奏响。彼岸花发出阵阵悲鸣，似乎在为她送别。
随着化蝶的自焚，浓厚的硫磺气息在火焰周围弥漫，一扇雕刻着诡异花纹的大门从虚空中浮现，大门足有百丈之高，门扉微微开启，只留下一个只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大门的背后隐约浮现着地狱犬的身影，秩序的流光不停地闪烁。
在目睹了妻子的自焚之后，县太爷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直接冲向了正在汹汹燃烧的地狱之火，刹那间化作一缕烟尘。
一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泪水在半空中凝聚，直接滴落在地狱之火上，地狱之火骤然熄灭，又瞬间绽放出一丝火星，火星点点，仿佛丝线般穿过虚幻的地狱之门，似乎在指引着什么。
摆渡于冥河之上的神秘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抓，一个尖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冥河彼岸，如果化蝶还活着，一定一眼就认出，在神秘人手中挣扎哀嚎的正是当年诱惑她前往凡间的魔鬼意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而压抑的气息，苏青光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背过身去，缓缓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