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屠戮后的恐惧
天上和地下，一个带着圣洁的纯白、一个充斥着诡异的黑雾。在深渊下沉睡的都城上方漂浮着神迹一样辉煌的天堂，两个极端以地面以天边的交汇线为分割，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事物。
一个代表着地狱、一个代表着天堂，只是这两个东西貌似又不那么分明。菲分明看见那圣洁纯白的天堂上涌下了污浊混黑的洪水，淹没了地上欣欣向荣的都城，将都城变为深渊并且让里面的生灵永劫不复。
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这并不代表那个天堂毁了都城，因为在都城变成深渊之前，是里面居住着的生灵造出了这个天堂并将它送入万丈高空的。
菲此时如同一个幽灵一样漂浮着，她能够看见这一切，这一切却不能够看见她。手持象征帝王之位的权杖的男人高高的坐在高台上金灿灿的王位上，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下一秒地面上一片鲜血飞溅，无数人被斩首被碎尸，鲜血流淌成小河流汇聚在了一起。
不！菲高喊着想要阻止那个男人，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穿过了他。
“汝就是来自上神时代、被神明选中的告死天使吗。”低沉声音中透露着沧桑和无尽的威严，竟然让菲一下子觉得有些承受不住那气势，想要跪倒在地上臣服，尽管她现在是灵魂一样的状态。
她看见那个男人扭头望向了自己，这才惊恐的发现那个男人好像看得见自己、在和自己说话！
“告死天使选中的人啊……还是太弱了……”男人苦笑了一下，一时之间仿佛无穷无尽、超越一切岁月的沧桑和无奈瞬间扩散了出来，“不足以让吾解脱，再历练一下吧……”
男人抬了一下手指，菲只觉得自己被吸入了一个漩涡，意识模糊了起来。
………………
天，亮了。光透过帐篷的小窗口照在了菲的脸上，让少女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然后半坐了起来。
“我这是……”菲细声细气的自言自语着，觉得周围的一切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熟悉。
刚刚的那个肯定是梦境，她肯定的想着，但是梦境当中的一切又那么真实，还有那个男人所说的话又是那么的怪异难以理解。当菲伸手触碰自己额头，撩起耳边一束银白色发丝的时候，发现自己头上的面纱之花冠已经不在了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我晕过去了？”菲轻轻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纯银白色的长发随之晃动。她望了一眼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么呆在帐篷里了，于是就掀开被褥站了起来。
绣着复杂花纹的白色连衣裙睡衣，袖口、领口这一类的地方还缝上了花边，只不过这衣服穿在身上让菲觉得有点小，本来后背用来系住胸口的白色绸带完全松了下来，却被菲挺拔的胸部硬生生的撑了起来，应该齐到大腿到膝盖之间的连衣裙现在差一点就能够让菲走光了。
“这……好像是安蒂的衣服？”菲看了看这一身穿在身上小的有些可爱的睡衣，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思考了一下尺码才想起是自己当时为安蒂买的衣服。
只是一想到这个有着东土車笠人血统的小女孩，菲就黯然神伤，在那样的伤势下十秒钟不治疗人就没救了，但是事实上两秒钟都用不了，只要被贯穿了心脏，体内的血液就会好像被冲毁的堤坝，欢脱喷涌而出，除非能够瞬间治疗好肉体的魔法，没有谁能够活下来，就算是龙都不行。
“噫？”就当菲想要掀开帘子走出去的时候，一个小身影走进了帐篷，看见站起来的菲轻声叫了一下，“菲你醒了？”
进来的这个人就是茜丝莉娅，她搬着一桶清水显得有些吃力，摇摇晃晃的将手中的小铁桶铛的一声重重放到了地上，然后松了一口气似得递给了菲一条毛巾。
“既然醒了，就洗漱一下吧，另外安蒂的这一套衣服菲你换下来吧，太小了……之前的衬衣已经洗干净、可以穿了。”茜丝莉娅说道，不过菲却看见她一脸急促的说到，好像和自己呆在这个帐篷里面就坐立不安的样子。
“哦对了菲，安蒂其实并没有事情。”茜丝莉娅看菲接过了毛巾就准备离开了，“在她受伤的时候我立刻使用了‘裘亚的轻抚’这张高级治愈型卷轴救了她，而且那根箭矢也没有贯穿她的心脏，只是擦着飞过去了，所以安蒂现在只是失血过多比较虚弱，并没有什么大碍。”
菲一听到这里，顿时感觉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从心里涌到头顶，双眼睁得大大的一脸询问的表情直视着茜丝莉娅，甚至忍不住一步跨上前去抓住了茜丝莉娅的肩膀：“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茜丝莉娅赶紧说了几声，然后一脸微笑的挣脱了菲，看着她热切的目光不断的扭动着脸庞，不想和菲的目光直视，然后逃一样的跑出了帐篷。
就好像看见了狼的羊，茜丝莉娅的表现就好像菲会吃了她一样。
“这……怎么了？”菲感觉很奇怪，今天她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同，脸上也没有粘上什么，而且现在自己感觉浑身有一种脱力的感觉，甚至就连肌肉都有些一阵阵酸痛，却没有做出任何别的事情。
自己也不过是刚刚醒过来而已，为什么茜丝莉娅看上去对自己有些畏惧，甚至就连目光都不想直视自己呢？
菲显然不能理解，索性就不去想了，她打算等会儿去看一下安蒂如何顺便再见一下苏祁，好制定接下来要前进的方向，于是匆匆忙忙的洗漱完毕，再在帐篷内自己的包袱里翻找了一下，就发现被刚放进去已经洗干净的衣服，在确定门帘拉好之后就开始换了起来。
“现在还没有出发，穿衬衣不穿护甲应该没事吧？”菲轻轻拨动了一下自己滑到胸前的银白色头发，微笑了起来，对自己现在在手中小镜子里的样貌非常满意，不过她却找不到面纱之花冠了，也许是掉在哪里被恩格伦那群冒险者捡走了或者苏祁他们收起来了吧？
她想着，将稍微有些潮湿的毛巾拧干，然后晾在了横穿帐篷的一根线上，走出了帐篷。
秋风拂面，气流吹在菲脸上还未干透的水滴，让她觉得一阵清凉。原野上高高低低的灌木丛和大片大片的草坪随风舞动，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下一刻她就再也无心去欣赏这美景了，因为整个空旷的原野上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只有四顶帐篷，只有四匹马……
人呢！？菲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周围的一切，她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心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记忆也有些模糊了，本来应该是自己和安蒂、茜丝莉娅、苏祁四人再加上恩格伦大叔一行人，而这里却只有四顶帐篷！？
“他们……被大小姐你吓跑了……”苏祁带着大大的斗笠出现在了菲的旁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了。
“什么？”菲反问道。
“大小姐你杀人的姿态太优……血腥了。”苏祁用手把自己头上的斗笠向下压了压，沉声说道，“当时的你就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虽然是很漂亮的恶魔，但是却好像要吞噬掉周围所有的生灵一样。”
“………………”
“所以，那些人被你吓走了。”苏祁解释道，然后叹了一声气就离开了。
风吹到脸上，清凉、舒爽……不过现在菲感觉确实有些阴冷，甚至天上刚出来的太阳也显得有些冰冷，仿佛那光线是冰蓝色的一样，光是看着那颜色就让人没有一丝暖和的感觉。
杀人？菲好像回想起了什么，迎面吹来的微风里也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感觉就好像菲在国都看见过的公开处刑台那样，被决定了死亡命运的囚犯都在那里接受自己最后的一秒，而那扩散开的气味也不只是单纯的血腥味，还有内脏的味道……
很恶心……对于意志还算坚强的菲来说，死个人倒没什么，她害怕的是那些诡异恐怖的鬼怪，但是一动不动的尸体除了让她觉得有些难受之外，就没什么别的了。
但是现在，菲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自己手起刀落大下杀手，亲自粉碎了二十多个人的身体，让那些人甚至连自己的全尸都没有留下来，一个个都化成了血浆和泥泞融合到了一起，变成血色的淤泥潭。
自己……手刃了那么多人，和切肉一样，一剑又一剑摧毁着对方的意志和精神，然后掀开了他们的头骨、贯穿他们的胸膛、破开他们的肚子，看着那鲜血涌出，看着那内脏和脑浆四处喷溅，然后被绞烂、绞碎化作肉泥……
呕——
菲头只觉得有点晕、有些胸闷，胃部的突然抽动了一下、强烈而且难以抑制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她迅速弯下腰蹲了下去，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按着胃部忍不住的开始干呕着。
她没有吃东西，只有喝下去的水混合着唾液被呕了出来，还带着一点点的胃酸，那令人难受至极的感觉一下子让菲的双眼充盈了泪水，积淤在眼角几乎随时都要流出来。
任由那美妙、在风中轻飘飘的银白齐腰青丝垂落，遮挡住少女狼狈的样子。
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影和一个身着魔法学院制服的少女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不知是上前去、还是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