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露清愁付一炬（五）

他站起身，翻了翻那些旧衣衫，道：“这些是你娘的旧衣服，别弄脏了。我会另外给你准备最华美的衣履首饰，还会给你最丰厚的妆奁，让你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即便他们都说你是傻子，可你是我唯一的嫡女，络络仅余的一点骨血，我不会让人小瞧于你，书儿。”

他把我拥在怀里，轻轻抱了一抱，方才黯然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远了，我才悟过来，他其实为了我这个容书儿的婚事而来。他是来告诉他的傻女儿，他准备让她成亲了。

喉间忽然有些哽咽。

一回头，看着那些旧衣衫，仿佛可以看到那木然心死的美人，不施脂粉不着妆，身着一身旧衣，在灰暗的角落痴痴而坐，让穿针引线的玉手慢慢干枯如柴，让顾盼生辉的明眸日日浑浊如茶，让风华绝代的红颜渐渐老去憔悴。

只有那块玉，那块记录着曾经的爱情的螭纹白玉，历久弥新，玉色盈盈欲滴。

想不出那位风露清愁的梅络络会是什么模样。但谷锦城说，我长得很像梅络络。

我长得很像那个洛阳第一美人？

我刚刚也照过镜子，早发现自己的面容很端正，不过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美人。每天早上丫环们粗疏地为我挽的发髻，我都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它弄乱，让明明很乌亮的长发凌乱不堪，遮住我大半的面颊，也遮住我那因鲜活的灵魂而显得过于清灵的眼睛。

我打开发髻，用木梳子一下一下把头发里的草屑和杂物梳去，发丝便柔顺地垂到脑后，闪着丝缎般的光泽。再把面上的污垢擦去，回头细看镜中的人。

娇白柔嫩的面颊，ting而直的鼻，小巧并有着美好弧度的唇，不再呆滞的眼神扑闪如蝶，浅浅一笑，便有一对酒窝深陷，清灵如仙，偏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世间的疏离和寂寞。

连我自己的心都动了一下。

同样的容貌，也可能在不同的灵魂下会显出不同的气质。我向来安静淡泊，在现代显得过于寡淡，却与眼前这美人的古典五官相得益彰，不须脂粉，已是倾城。

心里有些微的慌乱，如此相配的躯体与灵魂，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是不是说，这个身体，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灵魂的？是不是说，这个世界，才是属于我云溪月的？

我再不敢深想下去，也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衣饰杂物，扑到床上拿被子蒙住头便睡去。

真希望一觉醒来，我已躺在自己家中柔.软的床垫上，翻着杂志，听着歌。

而母亲会在外面叫着：“溪月！溪月！该起床了！”

而我只是懒洋洋笑着，一边应着，一边倚在床上，欣赏米兰时装周带来的最新款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