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露清愁付一炬（七）

我身上穿的，是丫环们刚给我换的丝质白色袍子，柔.软而贴身，很有些像现代的睡衣，当下也顾不得换了，悄悄爬过窗户，又将窗棂掩上，溶入到这清新的月夜中。

我还是喜欢白天那落英缤纷的蔷薇，何况我早注意到蔷薇架畔，甚至有着一架秋千，极粗的绳索，爬了好些开着小花的紫藤和杜若，古朴中含着天然的韵致。

也许因装傻而寂寞得太久了，连还我本色的独处都成了一种幸福。

在静静的月夜，坐在秋千上，嗅着清新花香，想着满怀心事，到底该算快乐，还是悲伤？

也许快乐和悲伤其实都是自己找的。

凡事一分而二，有得有失。乐观的笑，悲观的哭，端的只在于你往哪边看。

离开了母亲和景谦，却到底保住了小命；若能寻得回归之路，或许我的生活，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慢慢地荡起了秋千，一脚一脚地踢着满地落花，看着花瓣如剪碎的细绸在眼前飞舞，低低哼起了小时候母亲教我的一首童谣：

“小槐树，结樱.桃，杨柳树上结辣椒。吹着鼓，打着号，抬着大车扛着轿。苍蝇踏死驴，蚂蚁踩塌桥……”

眼前那轮月，在一千三百多年后，依然素影幽幽，万里铺霜，照着我家温馨的小院。同样有大架的蔷薇盛开，我和景谦可以并头比肩坐于秋千上，赏着花落如雨。

而母亲呢？

她为我忧心半辈子，若我安然回去，她应该会松一口气，立在窗内微笑着凝望并祝福心爱的女儿吧？

喉间忽然间哽住，温暖有趣的童谣便喑哑下去，“葫芦沉了底，石头水上漂。小鸡叼个饿老雕，老鼠拉个大狸猫。你说好笑不好笑？”

“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重复着，只觉脸上一热，泪水已滑了下来。

只剩了我在唱着千年后母亲曾经唱给我听的童谣，果然好笑，好笑……

正顿在秋千上擦泪时，旁边有人递过一张丝帕。

我随手接过，一边擦泪一边道：“谢谢！”

说毕，我自己已僵住。

微微偏过头，便见一旁石青色的袍袖随风荡在那如水的月光下，像飘拂在风中的淡淡影子。

那人在轻轻叹息：“容三小.姐，何必自苦如此！”

抬眼，正见苏勖，正是白天看到我以五行之数排八字的苏勖！

月夜中，他如星子般的眼睛更是煜煜闪光，看我的眼神有探究，亦有惊喜。

我不知道该不该再装傻。

再装傻，不但我显得蠢不可及，也太看轻了眼前之人。

苏勖直视着我的眸光，轻笑，“小鸡叼个饿老雕，老鼠拉个大狸猫……何处想来！”

不论何处想来，总不会是一个白痴想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