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那个周末没休息好，周一早上顶着一双熊猫眼上班去了。同事看见了都打趣道“苏筱，怎么这么憔悴？”
“失眠”我趴在桌子上懒懒的回道。
“你失眠啊？该不会是想我了吧？苏姐”李海光前脚刚到，一听我这么说，立马促到我的耳边说，震得我耳膜生疼。
“去，去，去，小屁孩，拿我开涮”我没好气的说道。
“开玩笑的，别生气啊，苏姐”见我不悦，他立马改口道。
“你来做什么啊？不赶紧的去赚钱，还有时间跑到这潇洒？”我站起来伸伸懒腰，坐下后问道。
“苏姐，看你人长得漂亮，怎么心跟周扒皮似的啊，我这刚来就赶我走啊”李海光这家伙，嘴巴就是厉害。
“得得得，我说不过去，说正事吧”
“苏姐，大清早的，我当然是要告诉你好消息啊”，他再次促到我电脑前，压低声音说道。
“说，什么好消息”我没理他，手指飞快的敲着键盘，这个项目马上就要发给客户，哪有时间听他耍贫。
“恒达那边又有项目了，听说这次项目资金不止这个数”他伸出一个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多少啊？一百万？”我随口说道。
“一千万”尽管他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我马上还是一惊，这么大的单，怕是我进公司以来听过最大的一笔吧。
“不能吧？我怎么就没觉得我们公司有那么厉害？恒达怎么一下就投入这么多啊？”我停下来顺手把他拉进旁边的资料室，低声问道。
“听说是一部分用于现有产品的购买，另一部分投入后续产品的研发”
“老板怎么说？”我问道。
“怎么说？当然是全力以赴啦，你没看见最近一直在招人吗？看来这次咱们钓到大鱼了，嘿嘿”
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想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之前老板答应给我们的提成，应该还会有吧？”听到这里，我突然问道。
“那就很难说了，说不定连我们销售部的提成也会一起消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总的为人，向来过河拆桥。”李海光一脸无奈道。
“反正这次老总很低调，前几天就带着赵经理，两个人去了恒达，我刚好路过赵经理办公室听到的，所以今天赶紧过来跟你说说”
“他要是不给，我就找他要，要不然就让他另外派人过去，反正我又不是FAE，没理由管他那闲事”我狠狠的说道。
这时外面远远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有人过来了，我假装拿了份资料，准备往外走，突然想到一直以来在心中的疑问，低声问道：
“海光，你觉得上次我们跟恒达签约，有没有其他因素？”
“这个啊，很难说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他对我打着官腔说道。顿时被我狠狠瞪了一眼，出门前又他补了一句。
“不过听说好像与凌米有关，她似乎认识恒达的沈绍彦”
果然来人了，我趁机走出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凌米，我心里默默念道，想起上次见面时的情景，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飞快的敲打着键盘。
快下班时，美加来了电话，说是要请我吃饭，想到她上次在沈绍荣面前那般戏弄我，我就来气，满口答应，脑袋却飞快的想着哪里的东西最贵。临挂断电话，她神神秘秘的叮嘱我下班在公司楼下等她，千万别乱跑。
我被她神秘的语气搞得摸不着头脑，心里笑着，这家伙不知道又要刷什么宝了。但下班出了公司大楼后，还是乖乖在门口等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从身旁匆匆走过，实在无聊，便连续给她拨了几通电话，结果每次都是冷冰冰的话语“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气得我直在心里骂，美加这个混蛋该不会真的在耍我吧。
心里正骂的痛快时，突然一辆崭新的私家车停在我面前，我瞪大眼睛，看着车窗慢慢摇下，美加笑嘻嘻的探出半个头来。
“美加，你买车啦？“我大叫，惹得路人频频回头看我。
“上车“她没接我的话，直接指指后面示意一头雾水的我上车。
我快速钻进后面的座位，这才发现副驾驶座上还坐着美加的男朋友许大成，更是惊讶，忙低声探头问美加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连许大帅哥都出动了。
美加笑着不说话，这边开始慢慢发车，掉头。许大成转过头，一脸抱歉的对我说道：“苏筱，抱歉啊，美加刚拿到驾照，我不敢让她开的太快，所以来晚了。”
许大成，美加现任男友，憨厚老实的一个人，话很少，但看美加的眼神还是让我想到了美加爸爸看她妈的样子，充满了包容和体贴。惹得我经常打趣美加，说看到许大成总算让我对这座城市的男人还留有些许信心。
“小小，怎么样？酷吧？”待车缓缓融入下班庞大的车流中，美加这才一边小心翼翼的开车，一边转头笑着问道。
“酷，真是帅呆了，酷毙了，不声不响的办了这么大的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佯装生气道。
“这不是想给你个surperise吗“她嘿嘿笑道，说罢又大叫”大成，赶紧的，前面有辆车，赶紧……..”
看美加惊心动魄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笑，嘱咐她千万小心点开，她则转过头来认真的说，有我们家大成在，怕什么啊。看她这般嚣张的炫耀恩爱，我只好说了句“好吧，今天去樽玉楼吃饭”。
“小小，你不能这样打击报复啊！”一听说去那里，美加马上大叫。
那里可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几家极高档次的饭店之一，出入的大都是非富即贵，说实话，来这座城市这么久，我也只是陪客户去过一两次而已。
我嘿嘿一笑，本想说谁让你瞒我的，可没等我开口，旁边的许大成悠悠说道，“好，今天就去那里，我请客。”
“哎，许大成，不带这样宠人的啊“一听许大成的话，我立马大喊道。
“是啊，大成，那里太贵了，去一次你这个月估计要开始吃咸菜啦”美加毫不留情的阻止道。
“没事，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请两位美女吃饭，两个月咸菜都不怕。”许大成幽默的说道。
“这话我爱听，美加，你可别还没结婚就想着给你家省钱啊，看看人家大成，一样的两个人你说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啊。”我兴奋地说着，目光缓缓的望着窗外。
“谁给他省了？去就去”美加嘟囔着，车头在前面路口掉头，缓缓朝樽玉楼的方向驶去。
正值下班高峰期，不管多贵的饭馆前面都是车水马龙，前面刚有车位空出来，后面跟着就有车停进去。
好不容易有个车位，美加倒了半天，结果硬是没进去，气的她直飙脏话，最后干脆跳下来甩手丢给许大成，自己跑来跟我站在一起。
许大成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只好坐回驾驶座，慢慢倒车入车位。
停好车，三个人这才走进樽玉楼，刚进大厅，前台小姐马上迎过来，笑靥如花的问几位。得知是三位后，便有人过来领我们上三楼。
刚一入座。马上有人过来殷勤的斟上清新的花茶，我立马在心里感叹道，这有钱果然了得，服务态度就是跟平常餐厅不同。
点菜时看着菜单，选择倒实在不少，但却样样价格不菲，想着他们刚买了车也就稍微手下留情，随便点了几道便递给美加。结果他俩倒跟没事人似的，又追加了几道我刚才没点的。
我一边喝茶，一边笑着问美加是否买彩票中奖了，如此大方。她吐吐舌头说，难得来一次这种地方，好歹也要奢侈一把，不然白来了。
我还真佩服美加的这种乐得其所的心态。是啊，人这一生，浮浮沉沉，时刻保持着轻松的心态很重要，但终究能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菜肴果然对得起价格，酒足饭饱结完帐后，三个人几乎是摸着肚皮往外走。
突然旁边一行人也向门口走来，走在前面的美加顿时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看清楚来人后，我也不自主的停下来，和美加一样，愣在哪里。
因为方严就在那一行人中的最后夹杂着，挽着他的新婚妻子蓝美婷。其他大都是当年院系领导之类的人物，走在最前面的是系主任和院长。
方严没看到我们，倒是旁边的蓝美婷脸色稍稍一变，却瞬间反应过来，朝我微微笑着，紧紧的挽着方严从我和美加旁边走过。
“看吧，又是一群公款吃喝的败类。”美加瞪了他们一眼，待他们走过时，转头对我说。
我轻轻咬咬嘴唇，没有说话，旁边的许大成则一脸茫然。
突然，蓝美婷停下脚步，转身走了过来，显然是听见了美加刚才的话。她停在美加跟前，缓缓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们是自己买的单”。方严看到蓝美婷走过来，这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怎么回事。
看到我时，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我。
“那也是榨取了学生的血汗然后自己掏钱，有什么了不起”美加不客气的回敬道。
“美加，别说了”我看势头不对，连忙过去拉美加。
“哼…..“蓝美婷刚准备说话，方严走过来拉她，示意她别说了。这边转头对我解释道：”小小，今天我爸生日，所以院里老师一起过来了。”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麻烦让下。”我打断方严的话，拉着美加从他们身边大步走过。
走出餐厅大门，天空甚不作美，不知何时早已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只好让许大成先去取车，我和美加在餐厅外等候。里面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显然谁都没料到会下雨，一个个站在饭店门口望雨兴叹，没多久，门口也聚集了不少人，就这样，心不在焉的我和美加，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群隔开。
身后挤过一个人，我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他又挤过来，我生气的转头，发现竟是沈绍荣，透过饭店大厅明亮的灯光，他双眼通红，神态也异常疲惫，此刻正盯着我。
我顿时心里一怔，心想，今天肯定是个特别的日子，不然怎么各路妖魔鬼怪都出来了，而且还齐聚一堂。
我们并没有说话，只是像一般认识的人那样，互相微微点点头。从我们一前一后出现在这里的时差来看，估计刚才那幕也被他看到，我心里顿时又飘起一缕沮丧。
不知从何时起，对沈绍荣，我只望他看到我最好的一面。
这时有人在车上的喊着“沈总“，他马上阔步走过去，后面跟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一一坐上后面的几辆车，瞬间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一辆辆跟着扬长而去。
美加听到“沈总”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越过人群挤到我身边。没有和沈绍荣搭话，她显得无精打采，直怪我没提醒她。
我心里在想，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呢。
许大成叫我们的时候，我无意识的回头望望后面，发现方严也准备上车，见我望他，马上低下头钻进车里。
“小小，你干嘛阻止我骂那个狐狸精，瞧她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就来气，还有那个方严，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我说你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人渣啊……”刚一坐定，美加不忘刚才一幕，立马气呼呼的说道。
“哎，美加，算了吧，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我有气无力的躺在座位上，心里并没打算告诉她自己已经见过方严的事。
现在想想当初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真是做了件明智的事情。不然连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许大成显然被刚才的阵势吓到了，一声不吭的开着车，过了许久才问美加到底怎么回事。
美加絮絮叨叨的跟大成讲起我们之间的陈年往事，说道气愤之处，便忍不地飚着脏话。
借着窗外路上昏暗的光线，看着美加一张一合的嘴巴，我有些昏昏欲睡，索性移动身体找到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到了小区楼下，下车后跟美加和许大成挥手再见，看着他们的车慢慢开出小区离开我的视线，这才转身缓缓走上楼去。
突然觉得眼睛湿湿的，有些难受，伸手去摸，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问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对于方严，我应该早已心如死灰，不再渴望得到什么，但是，我的心为何如此这般悲伤，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落在我裸露的脚背上。
楼道的灯不知何时坏掉，黑暗中我伸手在包里摸着钥匙，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放下包。包里手机铃声响起，以为是美加，慌乱中直接接通。
“美加，怎么了？“我擦擦眼泪大声的问道，生怕被她听到自己因为哭泣而有些沙哑的声音
“是我，沈绍荣“对方显然被我吓到，过了几秒钟才说话。
“哦，是你啊“没想到会是他，我一时竟忘记开灯，在黑暗中愣在门口。
“苏筱，你还好吧？”见我不说话，他继续问道。
“我，我很好啊”我低声答道，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悲伤。
“我在你楼下”电话那头的沈绍荣轻声说道，仿佛怕惊吓到我。
我没有开灯，黑暗中慢慢走到阳台，向楼下望了望，果然有辆车停在下面，车灯一闪一闪的亮着，昏暗的车内我什么也看不见。
“哦，…..你在那做什么？“我倚在阳台上，看着沈绍荣的车，低低问道。
“没有，只是想来看看”他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却如春风般温暖，慢慢的在我心里四溢开来。
我没了话语，只是静静地拿着手机。使劲眨眨眼睛，尽量让盘旋在眼眶里的泪水不掉下来。
“其实我挺好的，真的”过了许久，我低声说道。
“苏筱，我能帮到你吗？”他微微说道。
泪水终于一触即发，犹如洪水般瞬间决堤，我微微哭出声来，使劲咬咬嘴唇。许久没有说话，就那样对着手机，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其实我过的一点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夹杂着哭声对着电话低声说道。
“恩，我知道……“良久，沈绍荣慢慢回答我
“你知道有什么用啊？你又帮不到我，求你们了，别来惹我了……求你了“思维混乱中，我哽咽着说完最近一直想说的话。
“对不起，苏筱”电话那头许久没了声音。
听到这句话，心里仿佛涌过更大的悲伤，直接挂断电话，顺着阳台的扶栏坐下来，双手环绕着头，任由硕大的泪滴再次流下来。
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个被对不起的人。
那一夜我睡得很晚，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翻着以前的相册，仿佛思考了一生那么长，起身找到火机。火光耀红我的脸，我慢慢释然，和方严的一切，就在这跳跃的火苗中嘎然而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