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见
沈十八一行人快马加鞭疾行数日,长安终于近在咫尺。她向来行事果决,不耐坐马车,便只带了西屏上路,东珠她们辎重缓行。
“阿兄,前面有个茶寮,且稍歇片刻。”他们来得太早,长安城的城门尚未开,茶寮里坐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人,让人无法不注意到他。
他不足弱冠,肤白异常,鼻梁高挺,眼眸幽蓝,一看便有胡族血统。沈庭身高已算鹤立鸡群,而他竟然又要高出几分。
更让人在意的是,他身着血色锦衣,腰悬黑羽。明明茶寮里人不少,以他为中心的几张小桌却是空无一人。
他端着一碗酒,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满是肃杀之气。
血衣黑羽,分明就是凶名赫赫的黑羽卫。他们是天子暗卫,专职刑罚,一口尖刀上不知沾满了多少官员贵族的鲜血。
传闻有人在家里大骂赵氏不仁,片刻之后便成了黑羽卫的刀下亡魂。难怪,众人都怕了他。
“李世子,打扰了。”十八娘说着,拉着沈庭寻了张桌子便坐了下来。
只见那人眼睛一亮,直直地看着沈十八,问道:“你认得我?”
十八娘蹙了蹙眉,复又笑道:“红衣黑羽,复又一身贵气,除了世子,小女子想不出第二人。”
“哦。”那人不再说话,低下去头去,又端起酒杯来,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沈庭已经唤小二,端了牛肉黄酒上来。这一路上他已经了解了,他这阿妹,英气不输男儿。他们一路疾行,也没有听她叫过一声苦累。
“你理这厮作甚,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活阎王,阿兄我的脑袋都悬在他的刀下呢。”众人对黑羽卫怕是怕,却也是暗地里不齿的。
沈十八踢了沈庭一脚,这个傻子,当着别人的面,便说三道四的,这等行径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这李世子,名子期,出自镇平王府,他的父亲出自陇西李氏,是当今圣上的义兄弟,当年两人都追寻唐王打天下。改元之时,又替当今给世家当说客,可谓立下不世之功,父子二人都简在帝心。
李子期不足弱冠便执掌黑羽卫的半壁江山,正可谓是少年英才。只可惜他有胡族血统,为世家不容,当年评四公子,方将其排除在外。
沈十八偷偷地瞥了李子期一样,沈庭的声音便是压低了也不小,适才的话,想来他全都听到了。
谁知李子期正好也看将过来,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看杀一样。
十八并不惧,不管哪辈子,她都是绝不输阵之人。
李子期看道沈十八在看他,却快速的垂下眼眸,轻声喃呢:“你不怕我?”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划过。沈十八知道,他在问她。
“横竖都是人,小女自问无亏心之事,缘何要怕你?”她并不怕他。她是闺中女子,便是日后嫁了人,也只在内宅行走。他是朝廷鹰犬,怎么看也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处去的,她无所畏惧。
只是阿兄们到底要走经济仕途,这个人轻易却也是不能得罪的。
李子期不再说话,沈十八渐渐地也将心思放在了父亲身上,她初到长安,虽然有些事情早已知晓,可是在此之前,她并不在意,也没有深入的打探。
“阿兄,可以告诉我长安沈宅的事吗?毕竟,我还没有拜见过父亲呢。”她说着,好似有些难过,有好似不甚在意。
他们的父亲沈泽,在长安,也算是个人物,如今正是吏部尚书。可他最出名的并非能力,而是美貌。
一个以美貌闻名多年的世家子。想当年他初入长安,少女贵妇夹道相看,鲜花香帕美果,铺满了整个街道。他却不以为动,独宠一人。
“父亲最是看中武夫人,你若去了,可别顶撞于她。武夫人有三子,沈瑜沈琅沈瑞,均比你年长;两女,沈珂比琴娘略长,沈玉比你小一些。”沈庭说完,担心的看着沈十八。
他是男儿,又鲜少在长安,对于家中事务,知道的也并不多。可是他不傻,武夫人再好,到底不是他们的亲娘。
“父亲擅画,不喜武,你去了,也别在他眼皮子底下练武;沈瑜已是两榜进士,他是父亲亲自教导的。你也莫要得罪了他。”沈庭越说越是担心,那一家子,竟是谁也不好得罪的。
当年他看到了母亲惨死的画面,有一段时间,恨极了武氏,大发脾气,将沈瑜房中地功课撕了个粉碎。父亲大怒,将他捆了,打得死去活来的。
也就是那次,外祖赶了过来,救下了他,将他带去了边关。后来虽然回长安必住家中,却也父子生疏,形同陌路。
沈十八端起酒壶,给沈庭斟了满满一碗。
“阿兄且放心,区区庶枝,又有何惧。”
沈庭的消息和她了解的差不多,沈瑜的确是很有出息,大楚近年来已经恢复了科举取士,沈瑜虽是世家子,却也一路凭真本事夺得探花,如今算是世家读书人中的风流人物。
沈琅却是个整日捉鸡斗狗的纨绔子弟,颇有诗才,在教坊之中也算是略有名气;沈瑞年纪尚幼,也在进学。
倒是沈宅里没有正室,武夫人一人为大,长安城里的人竟然将这些阿猫阿狗充作嫡出子嗣了,这让她很不高兴。
乱了嫡庶,便是乱了根本。
贱妾所出,安能与正室相提并论?她沈十八,就是来长安拨乱反正的。
她当真是为鲁氏不值,自己的夫君竟然独宠妾室,还获得满城赞誉。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门开了,门开了,快去排队。”
坐在城门口等着京城的平民百姓们嚷嚷着,迅速的站起身来排成长队。有个老农的手里还拎着两只母鸡,发出咯咯的叫声。
“阿兄,走罢,咱们进城。”西屏掏出银子付了钱,便去牵马。
沈十八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子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她打马上前,与沈庭一道,飞快的从城门一侧飞跃而入。
所谓贵族,有高于民之权力,自有高于民之责。某些人若是不明白,便让她来告诉她,世家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