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玉
幽静的玄水之畔，四玄围坐，都是一袭白衣，都是一脸安详。然而湖水翻腾，却映出他们各自的不安与矛盾。道是出世，却也终为俗事所扰吧。
“玄赋，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传说？据说，你今生的另一半，就是前世埋葬你的人。”玄剑缓缓的道来，眼中毫无神采。
“无稽之谈。只是人间的无聊传说而已。”玄赋起身向玄煌作揖后，转身消失于水雾之间。
“看来玄赋师兄的术法已至无上境界了。可是尊者，他似乎也被俗事所扰啊。原以为师兄早已看破红尘了。”玄志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
“毕竟，我们不是神。”玄煌注视着玄志陷入沉思。
“尊者，我也先离开了。”玄剑起身，却被尊者拦住。
“这七日，你不得下山。相信为师。”玄煌权杖一挥，玄剑只得坐下。“玄志，你在这看着你师姐。两个都不许下山。”说完离开。
“尊者！我下山有很重要的事！”玄剑急切的说着，目光焦虑。
玄煌全然不顾玄剑的恳求，转身离去。
“师姐，既然尊者让你别下山，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就不要为难我了。”玄志向她轻轻鞠躬，随即在两人身边划下了结届……
此时的王宫，左翼刚刚回来就匆匆去看灵莎。他兴致勃勃，一贯冷酷的脸上，竟然也露出笑容。“灵莎！”他一跨进屋就拥住了妻子，掩饰不住的思念与快乐，写满脸上。“你知道吗？我今天打了个胜仗！我的地位更加巩固了。你当王后的日子不远了。你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的！”左翼抱的很紧，这一刻，他拥着灵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可是，怀中的人，真的也同他一样快乐吗？灵莎茫然的双眼，游离于空中。
“对了，这些日子，你过的怎么样？”左翼松开灵莎，注视着她的眼睛。
“没有什么事，只是一天天过而已。”灵莎想挤出点笑容，可最终还是失败了。这里只有寂寞，甚至比从前更寂寞。这让她想念学校，想念小棋。
“噢。”左翼似乎没有注意到灵莎的变化，俯身去吻她的唇，可是曾几何时，她的唇就变得如此冰冷？左翼想着，拥住了她，探索着解开她的衣襟。这一次，他尽量很温柔。他想让她知道，自己也不是那么冷酷的人。至少，对她，他想好好珍惜。
可是，她不懂他的温柔。长期以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只是他的慰籍品。不论她是否愿意，唯有服从。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冷却，慢慢死去。
“灵莎，你怎么了？”左翼也发现了灵莎身体的异样。“不舒服吗？”
“没有。”灵莎转过身，不看他。对于这张美轮美奂的脸，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
“或者，你还怪我曾那么对你？很差劲的方法，对吧……可是，我别无选择……那也是为了你好。吉时很重要。而且，我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左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只是起身，为她盖上了被子。
“或者，你恨我吗？”左翼轻轻的问。
灵莎没有回答，眼中却不自觉地流下了泪。左翼看着她，忽然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第二天，左翼无意中问起，“你怎么没有戴我给你的镯子？不喜欢吗？”灵莎握着手腕一愣，违心的回答，“不是，我收起来了。因为看来很珍贵。”左翼却笑了，像春风拂过冰川，暖日融化了冰雪，他的脸上竟也透出浓浓的情意。“是很珍贵。那是血玉。据说可以保护佩戴者，而且其中藏着巨大的秘密。我和弟弟出生时就一人一块戴在身上。我的是镯子，他的是月牙的坠子。都是女孩家的东西，你一定会笑我们吧。”左翼带着笑容温柔的注视灵莎。可是此时，灵莎的脸却化为土灰色。“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左翼担心的拥住灵莎，“以前我对你不好的一切，我都会补偿的。灵莎，相信我，好吗？”左翼的眼带着一丝忧伤，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问，“灵莎，有谁送你香囊了吗？你身上真香。”“香囊？”灵莎不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没有？你身上没有带香囊吗？”左翼的脸一瞬煞白，推开灵莎，“你确定？”灵莎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看着左翼惊恐万分。她不明白刚才柔情的人怎么又突然变得如此可怖。
“灵莎！你过来。”左翼的口吻又变回命令式。
灵莎胆怯的向后移动，还是被一把抓到了左翼面前，“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左翼的脸贴得很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瞳孔的收缩。第一次看得如此真切地脸，却分外可怕。“果然，这个男人很可怕，我承受不起！”灵莎暗暗的想。“没有。绝对没有。”灵莎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没有？真的没有？”左翼的眼已泛出红光，脸也渐渐狰狞起来，“那你为什么身上会出现体香？还是白族人特有的体香！说，是谁？是谁这么大胆？”“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白族的人！没有……”灵莎早已吓得泪流满面，她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眼前的人平息怒火。
“贱人！你不是我的灵莎！……”左翼把她扔到地上，她的头撞到了床角，额头的鲜血立即染红了她的视线。“我没有啊……”灵莎哭了，委屈，伤痛，让她慢慢失去知觉。而愤怒的左翼竟拔出了墙上的剑指着妻子……
“据说，你今生的另一半，就是前世埋葬你的人。而我，是当年那个为你的尸体盖上头巾的人。所以今生，我们有缘无份，只愿你能幸福一生。”玄剑缓缓的说着，目光游离。
“师姐，你到底怎么了？”玄志开始担心起来。
“玄志，你爱过人吗？不是博爱的那种，是钟情，是唯一的那种。”玄剑说着，脸上似有神采。
“师姐，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发生什么了？”
“你还是个孩子，果然，你不会懂的。”玄剑突然拔剑相向，“让我走！”
“师姐！”玄志惊愕。
“解开结届！我命令你解开！”玄剑的手中，剑起风啸，眉宇间英气逼人。玄志第一次看到师姐如此的样子。在他心中，玄剑是美丽，任性，高傲而冷漠的。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并不了解她。“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尊者要阻止？”玄志忍不住问。“我……”玄剑欲言又止。“玄志，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师傅的教导。我知道师傅是为了救我，可是这一次，我一定要去，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原谅我！”说完，剑起沙舞，玄志刚想后退，却发现那剑的方向并不指向自己，随即上前拉住玄剑的手。可是那一刹，他感到背部一阵冰凉，身体渐渐下沉。“师姐……”
“你竟中了幻术。这么简单的幻术你本应该看得出来的。玄志，想不到你那么关心我。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要走的。”模糊的视线中，玄志看着玄剑转身，那一眼，这个孤傲的女人脸上似有泪水……
她，也曾有过一段别人难以读懂，又刻骨铭心的故事吧！
玄志躺在地上，看着天。他知道自己的伤不重，他也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放她走……因为，他一直是那么羡慕她，羡慕她的勇气，羡慕她的灵气，羡慕她的洒脱，甚至，羡慕她的决绝……谁说他不懂爱？面对她，所有的冰冷只是伪装……只有希望她幸福的心从未改变……“玄剑，你一定是找到自己的爱人了吧。最终，你还是离开了我们了吧！希望，你能一直幸福……”
那时的玄志，眼中是湿润的，他以为自己成全了她，以为给了她要的幸福。可是那一天，却成为了他一辈子无法挽回的痛……
一周后，待玄志回到王宫，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由于外族侵犯，左翼一直带领五将出征在外，最近连连告捷，所以左翼也回到了王宫。然而就在精灵王设宴庆功那天，边防却传来紧急军情，称五将叛变，即日可能兵临城下。五将（烈、恒、雾、慕、灭），除雾为蓝族外，其他均为红族，而且五人都为左翼心腹。怎会突然叛变？精灵王立即想到了逼退。难道是左翼要逼父退位？此时，玄剑出现了。她声称左翼才是大统，必须即日登基，才能免除灾祸。众人愕然之际，右麟出现。他依旧风度翩翩，温问尔雅，却语出惊人。他自请带亲信二将怨（红族）、风鸣（黄族）出兵压敌。
精灵国一直有九将守护，而左翼一人就掌管五部重要兵权，而且战功赫赫，一直享有权力的主动权。至于剩余四将兵权，两部在四玄手上，还有两部最弱的则在右麟手上。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右麟竟然要以两将之兵对抗五部最强的部队，显然是以卵击石。难怪众人惊讶了。
“爱国之心是好，可你的做法不免有些愚蠢。”玄剑怒目以对。
“哦？可是我有信心。现已有妙计一条，定能拯救精灵国。希望父王准儿臣一试。”右麟说着看了一眼左翼，莞尔。
“父王，儿臣不能相信五将叛变的事情，待我查明再镇压不迟啊！”左翼辩白。
“等你？等你查明了。我们还能在这说话吗？五将叛变已成事实，难道你还不相信前线的情报？还是，这根本是你的阴谋。”
“报！左翼殿下的军队包围了王宫！”
“什么？”精灵王拍案而起。“左翼，你真的要造反！”
“没有。绝对不可能！一定有人冤枉我！我没有道理的。父王你承诺过要传位于我，我何必如此？”
“住嘴，分明是狡辩。”右麟的玉笛已指向左翼的咽喉。
“你想干什么？”长剑如虹，直取右麟心脏，要不是玉笛及时收回，右麟早已毙命。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玄剑，左翼，你们想造反。”右麟退到一边，怒目以对。“父王！”
“不是的。玄剑，你为何？难道是右麟指使你……”左翼突然明白。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玄剑的剑峰一转，直刺精灵王的心脏。
“父王！”左翼和右麟同时惊呼，然而一切为时已晚。精灵王的表情，永远凝固在那一刹。是惊讶，是痛心，是不甘，是懊悔……没有人知道。
“浑蛋！你竟然！我要为父报仇！”说完，右麟协众抓住了左翼和玄剑……
玄志回到祭祀的屋子，见玄煌一人伏案而泣，不知何故，上前询问。“尊者，发生什么事了吗？”玄煌侧头看着玄志，老泪纵横，“为师无用，最终还是救不了玄剑。”“师姐？她怎么了？她和人私奔了？”“私奔？我倒希望如此。”玄煌摇着头，讲述了大殿上的事情。
“难道，师姐喜欢的人，是右麟？”玄志惊呆了。
玄煌点了点头，“冤孽啊！她是那么高傲单纯的一个孩子，却喜欢上世上最薄情的男子。为了他，竟然……”
“那现在呢？她怎么样了？”玄志起身，“我要去救她。”
“救？怎么救？她杀了王！”玄煌拉住了玄志的手，摇了摇头。“你救不了她。这是命。无法改变。”
“可是还没有试过……”玄志的眼也湿润了。“要不是我没有看好她，也许……我要救她！”说完，玄志飞奔而出。
火牢，烈焰灼烧着左翼的身体，火蛇嘶咬着左翼的皮肉，发出怒吼的声音。蓝色的长发在火焰中狂舞，伴着身体的抽动，上演着一幕幕地狱的酷刑惨剧。而火的另一边，站着一个锦衣少年，手中把玩着玉笛。“左翼，你已经彻底的失败了。知道吗？没有翻身之日了。你的五将还真笨，被我轻而易举就圈在了陷阱里。现在应该都上了西天了。现在还有谁来救你呢？让我想想，你的贤臣恋清越？哈哈哈哈！这个你也别想了。他一听到你被抓，就跑了，还真是胆小呢。啊，我忘了，你还有个可爱的新娘。你想她了吧！我马上去带她来。”
“别伤害她！”左翼突然吼起来。
“原来你还是会说话的。这么多天，受了这么多苦，竟然吭都没吭一声，我佩服你。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是不想放过你。”
“我都这样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放过她，我随便你怎么都行。”
“咦，什么时候变成情圣了？这么伟大，我都被你感动了。既然如此，更要你们聚聚了。不然你会说我没有人情味的。来人！”
“等等！……你要血玉。是不是？”左翼咬着牙，“可是我真的不在我这了了。”
“哦？你真诚实。来，把灵莎带过来。”右麟一声令下，昏迷的灵莎被抱了过来。右麟轻抚着灵莎的脸，“很漂亮，不是吗？有时候，有一种错觉，好像冥冥中与她相遇又错过。现在我知道她是谁了。左翼，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她，就是你的弱点。她，就是一千年前的那个女人吧！……”
“不许碰她！”左翼的全身都在抽搐，脸因愤怒而变形。
“放心，我对别人的女人没兴趣。特别是，这种不忠的女人。”说着，右麟淡淡的笑了。“你大概也发现了才对吧。她身上有一股香味，是体香。是某个白族人成年时不自觉地留给对方的礼物。而有着这种体香的人是谁呢？你想不想知道？一定很好奇吧。那个让你妻子在温柔中享受的男子，究竟是谁呢？”
“闭嘴！”左翼怒吼着，挣脱着铁链，直到血肉模糊。
“那就告诉我血玉的下落。否则，还会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右麟的目光凌厉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那只是一个镯子而已。”
“不错。但是两块血玉在一起，就不同了。那时我会拥有神的力量，呼风唤雨！那就是我们精灵称霸的时代！”
“不可以。那是禁忌，你知道那是禁忌！你会毁了一切的。”
“闭嘴。说，血玉在哪？”
“我不知道。”
“好，那我看看东西是不是在你妻子这里呢？哎呀，我都有些心跳。”右麟俯身吻了下灵莎，“真甜。我开始后悔当初便宜那小子了。”他瞟了一眼左翼，开始一寸一寸的抚摸灵莎的身体，从玉颈，酥胸，到大腿……
“混蛋！你在干什么？”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打断了右麟。回过头，竟然是玄志！右麟大笑起来，“左翼，快睁开眼，另一个男主角来了！”
左翼血红色的视野渐渐清晰，那是，那是玄志？
“怎么样？你是来救灵莎的？你的初夜情人？”右麟的话刺痛了玄志的神经，但他立即恢复常态，“说，玄剑在哪？”
“玄剑？”右麟愣了一下，“你说那个傻丫头啊。你觉得她明白我是在骗她之后，她还能活的下去吗？不等我动手，就了断了。”
玄志感到天旋地转，“你说，你说什么？”
“玄剑死了。明白了吗？”右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出去吧。这不是你待的地方。”
“你……她……啊！……”玄志感到头痛到无法自控，随即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周边产生大量的气流，将地狱之火也包围其中，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直至整个火牢承受不了气压，发生了爆炸！
“怎么会这样？”右麟在爆炸前一刻转身飞离。而左翼，在爆炸前一刻挣脱了铁链，飞身抱住了灵莎……
附：
尊者，我知道您待我如同自己的女儿。我也知道我的命运最终不会有善果。可是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深深爱上了他。即使是被他利用，但只要能看到他的一颦一笑，我都今生无悔。我是真的中了他的毒了吧！
我知道自己很傻，但我已经不能回头。只希望最后能死在他的怀抱……因为据说，今生的另一半，就是前世埋葬你的人。但愿来生，他能成为我的爱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玄剑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