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非富贵花，乃惆怅客——纳兰容若

纳兰性德，他名字中的每个字都那样有诗意，似乎不像是一个名字，而是对他高尚品德的评价。性德若兰，他高尚的性情和品德就如同兰花般高傲又纯洁。读他的诗，令人垂泪；品他的词，让人动容。在他短短的一生中，留下了数百首凄美的诗词，情调以哀婉伤感著称，是他的三段爱情悲剧以及事业悲剧和家庭悲剧，造就了他多愁善感的心，从而写下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伤心”之词，也使他成为当之无愧的千古“伤心”词人。

在一般观念里，似乎惆怅苦闷的大都是贫寒之士，他们或是壮志难酬，或是不满社会现状，为身处环境所困，而纳兰容若却是出身于显赫的富贵之家，他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朝臣纳兰明珠，按理说他的生活应该无忧无虑，不应该感到忧郁。但纳兰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富贵公子，相反的，他十分厌恶自己的出身，反感于朝堂纷争。他的梦想只想做一个自由又潇洒的游侠，饮酒赋诗，行侠仗义，浪迹江湖，如此而已。

他在《采桑子·塞上咏雪花》中写道：“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表面上在吟咏雪花，实际上他也想用这样一句话告诉世人，他纳兰容若不是众人眼中的纨绔公子，他不愿生活在父亲营造的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而是要像雪花一样漂泊于严寒之地，孤傲但却自由。

是啊，怎么会是“富贵花”呢，他明明就是君子兰啊！纳兰像他父亲而又不像，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学识与才能，但他反对父亲利用皇帝信任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行为，因此纳兰对于父亲的看法是非常矛盾的，父子间渐渐产生了一层说不清的隔阂。他对父亲有的是孝心，是敬畏，却未能从父亲那儿得到充足的陪伴与爱，所以纳兰从小到大体会到的家庭温暖其实并不多，那他那一身多得快要溢出情感却又寄托在了何处？

多情是他的幸，亦是他的劫。纳兰的一生总也离不开一个“情”字，他的情一半分与爱情，一半分与友情。

出身显贵，心境淡泊的他结交朋友从不攀慕势力，一杯酒、一首诗，足以成为君子之交。对待朋友，纳兰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朋友有难，他虽然无法借助父亲的力量，但也竭力相助；朋友对他的误解，他也从不放在心上。除了他的结发妻子卢氏之外，真正了解纳兰的内心的恐怕要数他最好的朋友顾贞观了。“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一种哀婉处，令人不忍卒读。”这是顾贞观对纳兰词的评价，寥寥数句，不用多言，就能让人感受到朋友之间的心照不宣，词中的含义，有谁能比朝夕相处的知己挚友更能理解呢？

友情是纳兰人生中莫大的支持，如果没有这些挚友的陪伴，不知纳兰如何走过人生坎坷，渡过一个又一个情劫。可爱情之中的纳兰，却没有友情那般潇洒自在，所谓快乐和痛苦是等价的，爱得越深，失去时就越痛，说的便是纳兰和结发妻子卢氏。与卢氏在一起的三年，是纳兰一生总最幸福的三年。他与卢氏虽然是包办婚姻，但卢氏却用她的温柔体贴、知书达理赢得了纳兰的心，使他产生了对未来爱情“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的美好憧憬与向往。

可天不遂人愿，卢氏的难产死亡，夺走了纳兰生命中最爱的人，也夺走了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读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往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温馨画面，此刻间一去不复返，纳兰从此郁郁寡欢，陷入对妻子与往日幸福的无限追忆之中，许久未能脱身。

直到一位名叫沈宛的江南女子的出现，使纳兰再度燃起对爱情的期望。两个人因为爱疯狂地在一起，却又因为现实不得不承受爱情的种种苦涩。纳兰容若是朝中重臣的儿子，身世显赫，父亲是不会接受他娶一个江南艺妓为妻的，因此沈宛的处境非常尴尬，她与纳兰真心相爱，却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纳兰府，只能委屈的住在纳兰府旁边。此时的纳兰正在康熙皇帝身边任“三等侍卫”一职，每天早出晚归，与沈宛聚少离多。沈宛常常是一个人独守空房，对月叹息。纳兰与沈宛的爱情始于浪漫，但这种浪漫一点点地被现实击败，留给两个人的是痛苦与心酸。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爱情如何能够像初见时那样美好呢？物是人非，一切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他与沈宛，也再也回不到初见。

回顾纳兰坎坷而又短暂的一生，他爱过恨过，用一颗真诚炽热的心对待世间的一切。有人说他太过天真不适合生活在复杂的社会，也有人责他太过薄情，可单纯也好，多情也罢，纳兰自始至终都在做他自己，遵从着自己的内心，不为任何人而活。

“我是人间惆怅客。”纳兰如是说。

他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在他短短三十一年的生命中，恣意燃烧着他的愁情与才情，将一生的心事藏于诗中，留给后人无尽的感慨。

二零一九年八月十二日

逝水盈沫写于山东淄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