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闹剧

昙花的味道是一种昂扬的香，

却夹带着身先朝露的遗憾。

仿佛是轻盈的春絮初遇柔韧的生宣，

犹如萧索的飞雪落入惆怅的凉茶，

生出异乎寻常的矛盾。

又似一把放晴了仍不舍收起的伞，

苍白了还不忍断去的发丝。

那些曾经被岁月珍藏的回忆，

任它催泪也从不后悔。

在天真的百褶裙下，

我们用时光编织着眼高于顶的梦想。

假借着青春的名义，

时而花枝招展，

时而肆无忌惮。

当软风翻动起安详的叶，花蒲扇惊醒了沉睡的田，营房边传来一阵阵嘹亮的口号和齐截的正步声。军训生活依旧井然有序，烈日也依旧在荼毒着大地，炙烤着同学们逐渐焦躁的心。

山桃如果没有百花争艳我先开的气魄，就不会成为新春的独秀；芙蕖如果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志，就不会成为三夏的仙子；蜡梅如果没有孤根暖独回的坚韧，就不会成为严冬的风景。军训，着实不失为一条打磨年少轻狂的捷径，让这些出生于温室的青葱少年们在步入社会之前，体会一下汗水的味道和万事的艰辛。

“咦？文哥，你看那个姑娘怎么样？身材真棒啊。”

“看不出来你小子慧眼如炬嘛，跟着哥过去，看哥教你怎么撩妹。”不知是哪个班的同学路过7班营区时突然分泌出大量的荷尔蒙，叼着香烟干起了唐突佳人的行径。每一所学校，不论分数线高低，总会诞生出几枚人渣，他们的存在总能给平静的校园带来一些茶余饭后供同学们八卦和消遣的谈资。

“小美女，我是6班的文杰，认识一下然后做我的女朋友吧。”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也没兴趣成为你的女朋友。”女生连看都没看这个不速之客，很直接地抹了他的面子。但是文杰置若罔闻，继续舔着脸绕着女生打转，眯着眼打量着。不知是在垂涎仙姿还是在思考如何组织接下来的语言攻势。

坐在树荫下休息的萧逸尘摘下耳机，抬头看了一眼正前方班上被骚扰的女生。弯弯的柳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眼角斜挑、鼻尖小巧，像极了王羲之的字，千娇百媚。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确是美足玉手，云鬟雾鬓，身段妙曼。

“美女总是容易招来事端，不过苍蝇也的确令人生厌。”萧逸尘自言自语后向林若一和风玥使了眼色，示意先不要插手这件事。

“这位同学，来我们（7）班调戏女生好像不太合适吧。还请移步，别闹得大家都不太愉快。”周鑫说完站起来走向文杰。

“我泡妞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手别伸的太长，小心收不回去。（7）班，难道很特别吗？呵呵。”说完文杰带着他的另一位同学转身离开了，大家都明白他马上还会回来，而且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女生们看风波散去又继续聊起了八卦明星，男生们则不自觉地聚在一起，等待着不可避免的冲突。

“兄弟们，如果等会儿用嘴解决不了就只能动手了。学校这方面各位不用担心，我母亲在省教育厅工作，跟校领导都比较熟悉，不用担心会被处分。事关我们班的面子，不能怂。”怂字还未落下，文杰已经领着十来个略显青涩的男生大步走来。

“带来这么点人来挑我们班的场子，简直是打我们的脸。”风玥抚摸着手腕处的百年灵蒙柏朗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奸笑。当十几名手无缚鸡之力几乎不知打架为何物的学生遇到了三十个从小在部队大院里东打西闹的混世小魔王，战局仅持续了几分钟，侵略方便鸣金收兵、打道回府。令大家最安心的莫过于这场闹剧太过短暂，并没有惊动老师和教官。但是，他们并未意识到，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提升男生之间感情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一起挨过揍、打过架。这种彼此信任，相互合作的肢体行为可以快速拉近心与心的距离，让双方产生一种无法言语的依赖感。

时光永远保持着飞逝的姿态，转眼间到了享用晚餐的时间，随着教官的一声哨响，整齐的队列在欢呼声中瞬间四下散开。

“玥，方才你下手太黑，都是同学，不合适。”萧逸尘惜字如金，就连名字都不愿说全。

“就是，没想到你细皮嫩肉又文质彬彬的，动起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和小时候一样狠。”林若一这句话也不知是在赞美还是在抱怨。

“你们都是陆军子弟，我作为唯一的空军独苗，不能落了空司大院的面子。”风玥的借口，令二人觉得并无毛病又毫无道理，只得一笑而过。

意气风发的男生们勾肩搭背地走在宽阔的水泥马路上，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曲《朋友》在风中飘荡开来。黄昏，宛如天河里坠落了一弯金色的月亮，向田野诉说一个遥远、朦胧的梦。夕阳拉长了一条条单薄的身影，似乎极力想将这幅温馨的画卷镌刻在这片土地上。可是随着渐行渐远的人群，空荡荡的路面越发显得荒芜与悲凉。像是青春的离去一般令人猝不及防，当后知后觉再妄想留住些什么时，早已悔之何及。

十五岁，青春洋溢的年轮，泛起一圈圈涟漪。站在岸上的我们，看不清藏在波纹里的自己，更看不清数不尽的万千繁华。若干年后，当萧逸尘独自站在河边望着水波出神时，他才明白他内心最向往的并不是难舍的记忆，而是穹宇之下被岁月沉淀后的沉静和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