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光明荒原
“衰退？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再发展起来不就好了。”程远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依灵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程远你想象一下，如果一个池塘的入水口被堵住了，那这个池塘会怎么样呢？”
“池塘的水位会下降，而且水质会逐渐变差？”程远皱着眉头回答道。
“没错，就是这样。”依灵用有些低沉的语气说道：“程远你还记得‘信息论’么？当时我们介绍过，‘信息’的状态会不可避免地从秩序转向混沌。”
程远点了点头表示记得，他还专门和程原讨论过这个异界版的信息论。
“现在我们的镇子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依灵望着程远说道：“小镇的信息‘入水口通道’坏掉了。如果我们不能找到新的通道的话，小镇中信息点的状态就会逐渐像死水潭的水质一样，逐渐地恶化下去。”
程远下意识地答道：“那将这个入水口通道修一下就好了嘛。”
依灵叹了口气：“可是我们修不好这个通道。”
程远不解。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修一个通道还不是简简单单嘛。难道说，这个“入水口通道”是一种类似于小说中的“灵脉”，“灵泉”一样的可遇而不可求的天然产物？于是他问道：“这个通道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啊？”
“星弦。”依灵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程远呆立当场。
——
“程远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是一片美丽的草原，各种各样的植物整齐地排列在田间。每到夜深之时，紫星苜蓿就会张开花瓣，将它的种子送入天空。”
夜晚的凉风吹过，依灵缓缓地述说着当年的故事。
“这都是拜小镇中心的星弦所赐。每当星弦被弹动时，这方天地的混沌便被送走，而它们换来的，则是大量闪着光芒的高质量游离信息点。星弦是核芯位面给予我们的恩赐，弹奏星弦是我们目前所知的，唯一能够将混沌信息重新转换为有序信息的方式。”
“除此之外，星弦的对面还有另一片大陆，只要镇民们的实力达到了一定的级别，就能攀上星弦前往对面大陆的奥斯城。奥斯城比我们的小镇要发达得多，那里有丰富的物资与知识，还有真正的大学校园，能够教出P4高阶甚至P5阶的高手。当年的小镇比现在要繁荣好多，高手的数量比现在多出数倍不止。”
“但是后来，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生物沿着星弦而来，奥斯城的防御力量节节败退，固守主城不出，我们小镇星弦另一侧的据点沦陷。如果那些恐怖生物出现在小镇，我们将遭遇灭顶之灾。危机之下，我的父亲集合团队所有人的力量，切断了那根星弦。”
“但是，小镇没有了星弦，就像池塘没有了入水口和出水口。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小镇，甚至是我们所在的这小半个大陆都会逐渐荒凉下去。”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程远和猫娘向小镇南区缓缓飞去。
“对了，我刚刚来到这里时，看到的那根天蓝色的星弦有净化信息点的作用么？”程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不可以让镇子里的人搬过去？”
“不行啊。”依灵摇了摇头：“那根星弦是单向的，弹奏它能产生的信息点少之又少，它只能将处于混沌态的信息点送走。”
“但还是有一点作用的。”橙喵接过了话题：“我们每周都会派人去那里弹奏一次星弦，现在那里有不少的野生紫星苜蓿在生长。”
“所以小灰灰经常偷偷跑过去找草吃。”依灵低头看了一眼程远：“然后就把程远你这个只懂定理，不会算数的大笨蛋捡回来啦。”
“不能每天多弹几次么？”程远发问道：“积少成多啊。”
“一个入水口被堵住的池塘，如果把出水口完全打开会发生什么呢？”依灵反问道。
“好吧。”程远叹了口气。
这时，几人在空中远远地看到，一片草地上亮起了白金色相间的光芒。
“羊爷爷也离开了呢。”依灵叹了口气。
程远的思绪还沉浸在之前的故事中。他随口问道：“杨爷爷？这是哪位，他去哪了啊？”
“在我们的身体里呀。”橙喵眨了眨眼，程远一愣。
这时，几人已经飞到了光芒上空。程远隐隐地看到，地面上，十几头小羊跪坐成一圈，一名白衣胖厨师将手中的光粒洒向地面。夜风吹过，草地上的紫花星星点点地绽放，零零散散的紫星摇摇摆摆地飞向夜空。
“杨爷爷……羊爷爷？原来是这样。”程远喃喃道，他突然感到深深的愧疚。他有些不敢看地面上的小羊们，毕竟他在宴会上吃得最多。
“没关系啦。”依灵安慰道：“这都是为了生存。”
此时，胖厨师轻轻地拍着小羊们的脑袋安慰道：“大家不要难过啦，每个人、每个动物的生命都有结束的一天。羊爷爷最后的愿望，就是将他的身体埋在牧场中，让紫星苜蓿重新开放。”
“田师傅，听羊爷爷说，过去的牧场中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青草，每名动物都能快乐地度过有意义的一生，这是真的吗？”一名小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胖师傅擦了擦眼睛，说道：“等镇子里的大家想出办法后，牧场一定能够恢复繁荣，到时候，你们可要为田师傅当导游啊。”
小羊们用力地点着头，在橙喵的操控下，微风将地面上众人的话语送入了几人的耳中。
——
几人回到了城南的张家小墅，家中的其它成员见几人安全归来后，放心地回房入睡了。
客厅中的程远倒是完全没有睡意，他有些担忧地问依灵道：“那后来呢？你们有没有找到新的办法？”
“暂时还没有。”依灵摇了摇头：“小镇中四大家族想出的办法都不太奏效。”
“东区的赵家为小镇各家约定了配额。”橙喵毫无形象地趴到了沙发上：“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大家需要限制自己的计算范围，控制每天从环境中提取的信息点数量……喵呜，但是这样一来喵就买不起小鱼干了，喵好想吃小鱼干！”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并不是长久之计。”依灵叹了口气。
程远点头，这就像地球上的“环保”一样，人们需要在科技发展和环境污染间取得平衡。如果科技发展得过慢，没办法获得可控核聚变一级的能量来源的话，那么当地球上其它的能量储备耗尽之后，人类的发展很可能就要长时间停滞不前了，一味的环保并不能解决问题。
“西区的李家想通过发展经济的方式，让小镇居民在信息点匮乏的情况下也能生存。”依灵继续介绍道。
程远来了兴趣：“那后来呢？”他其实也有着类似的想法，可以用他的地球知识，帮助小镇发展为一个异界蒸汽朋克小城。
橙喵摊了摊手：“诺，昨天你也看到啦，那辆巨大的马车就是成果之一。”
程远哭笑不得。
“北区的王老爷子变卖了所有家产，让所有的小镇孩子们和有天赋的小动物们都进了学堂。”依灵讲到这里时脸上带着尊敬的表情：“只要小镇中能够出现一名P6，那么我们就有希望了。P6级别的大高手可以使用一种叫做‘划天’的程式，洞悉一片天地中的一切奥秘，包括找出隐藏的星弦。”
程远再次对那名轮椅上的老者肃然起敬。不过随后他疑惑地问道：“但是我听幼儿园老师说，普通人只能达到P5级别啊。”
“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依灵答道：“但是有几种方式能够越过这一限制，比如多人协作。比如如果小镇有几名高阶P5，几十名中阶P5的话，王老爷子便能将他们的算力整合起来达到P6级别——老爷子是小镇里唯一的架构师！”
程远惊讶地长大了嘴，原来这个位面还有“架构师”这种职业！
接下来，依灵又介绍道：“除此之外，如果一个人拥有多枚成套的原初核芯，他也能将自身的实力通过加成提升到P6级别。”
程远咂舌：“一套原初核芯将一个人的实力提升上千倍？这……真的可能吗？”
“可能呀。”沙发上的橙喵伸了个懒腰：“张先生就是这种惊才绝艳的人物，当时别说小镇了，整个奥斯城的人都被他吓到啦。所以阿远喵，你脑中的定理如果真的能换来这样的一套原初核芯的话，小镇上的人肯定愿意满足你的一切不过分的要求的！”
依灵也对着程远诚恳地说道：“确实是这样。大笨蛋程远，你虽然没有神奇的核芯，但是你似乎有很多我们所没有的知识。如果你有什么办法的话，请帮帮我们吧，在小镇的问题解决之后，人家愿意帮你一起寻找回家的路。”
对此程远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默默地点着头，表示自己一定尽力而为。
——
“这个镇子上的人真是单纯呀。”程原摇头：“一般人谈判的时候，哪有直接将底牌直接拿出来的，这样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啦。”
“谁知道呢？”台灯下，程远一边看着那本厚皮书补习着功课，一边和意识中的另一个自己对话着：“或许他们真的不善于谈判，或许这个姿态本身便是他们的策略，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程原你还记得之前博弈论中的那个模型么？长期竞争、合作模型中的那个最优解。”
“记得啊。”程原很快地回复道：“所有人都选择‘合作’而非‘自私’，这样整个团队就能达到最高的效率——那是一个没有互相算计，没有猜疑链的，能够取得全局最优解的，过于理想的模型。”
程远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夜空：“是啊。当猜疑一旦产生，它就会不断蔓延。它将导致各种无解的难题，比如囚徒困境，比如黑暗森林。相比之下，这片田园真是光明得有些过分啊。但是……”
一阵冷风吹过，程远下意识地紧了紧依灵借给他的外套。
“这里并不是一片祥和的田园，而是一片即将荒芜的荒原。”程远喃喃自语道。随后他向另一个自己发问：“你觉得，我应该采用哪种应对策略比较合适呢？”
“那还用问么？”程原耸肩：“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的想法我还能不清楚吗？知子莫若父哦。”
“呵呵。”程远在意识中开始了反击，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