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十六章：魏宇霖
魏宇霖看着陈风的样子，吐了一口烟，轻轻地说道：“不知道。”他知道答案，只是他不想说，快乐分享给别人可以变成两份快乐，可痛苦谁愿意让无关的人也跟着痛苦。
“感觉狗明明比人过的还简单还轻松，无非就是一个人在世间飘摇。”陈风看着眼前这条中华田园犬，想到大话西游里最后结尾的那句话，在他看来，狗不是比人更洒脱么？天下之大随处都可以去，渴了喝露水饿了也能抓耗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怎么？你还真想作一只狗啊？”魏宇霖笑着说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笑的有多难看，多苦涩，像是咧着嘴的癞蛤蟆。
“其实，没必要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如果你面对着一条狗就愿意说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想。”陈风不是一个煽情的人，也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他只是觉得有时候朋友的意义并不是欢笑，同样能够承受同样的苦难。就像足球于陈风一样，不离不弃，不言不语，从一而终与陈风同在。
凛冽的风吹着两人头上的黄叶沙沙作响，枯黄的树叶经不起多大的风力便飘飘坠落，落在陈风和魏宇霖的脚边，萧索安静。
“其实……”陈风沉默了片刻。
“又到冬天了。”魏宇霖干涩的说道，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这么艰涩的句子。
“你有过亲人分别的痛苦么？”魏宇霖望着昏暗的天空说道，就像他的人生一样，压抑，在社会的底层艰难的匍匐着直到看不见光明。
“……”陈风想了想摇摇头，他父亲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分别的痛苦？他只知道分别之后的苦涩。
“我和我的奶奶从小相依为命……”魏宇霖轻声说道，没有人能够轻易忘记一段往事，尤其是这里面有着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
“那时候虽然生活的很穷，很苦，但是很快乐。奶奶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故事，对我说：宇霖啊，一定要努力地活着。”魏宇霖的眼神陷入深深地回忆。
“你知道么？其实我小的时候成绩很好的。”魏宇霖轻声笑了笑，“奶奶老了，什么都不会，只能靠做环卫工人和减废品供我读书，每天放学我都会跟着奶奶一起去，可是她总会让我回家好好复习功课。”
陈风的眼前出现了佝偻的身影，腰都直不起来，走路也不是很利索，这个身影的背后跟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
“可有一次我悄悄跟着我奶奶的时候，看见有几个十几岁的初中生在嘲笑她，说她是个……”魏宇霖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是个臭老婆子，奶奶不想和他们争，默默地忍受着。她很忙，她还得多捡几个瓶子供我读书……”
魏宇霖的声音传递着陈风无法想象的悲伤，即便他努力平静，可陈风依然能感受到。陈风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是人生带着灰暗，不曾想，有的人生命中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听到了，我不能容忍他们骂我奶奶，那可是我最亲爱的奶奶啊，我怎么能允许别人这样说她呢？”魏宇霖低着头，腾起的烟雾熏得他眼睛很红。
“那天是我第一次打架，当着奶奶的面我被揍的很惨，可奶奶只能呜咽地让他们别打了，一个老年人难道还能做些什么？”魏宇霖说道这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大腿，那些沉寂在时光中的愤怒和卑微让直到今天的他依然无法平静。
“回到家里，奶奶帮我擦着伤口，一边对我说，宇霖啊，以后不能这样做。我挺着胸膛告诉奶奶，以后有人欺负你，我就十倍的还回去。奶奶听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陈风静静地听着，他怕他一出声就会惊扰到现在这个脆弱的灵魂。
“我们穷啊，不敢还手啊……”魏宇霖模仿者奶奶地口气缓缓说道，“那天让我知道，原来穷人不管怎么被对待都是应该的，可这不是我能接受的。我可以接受任何人对我的不公，但我绝不会让奶奶这样。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奶奶这样。于是每天放学我都会悄悄地跟在奶奶身后，几天之后，那帮畜生又来了，还是大笑着辱骂。”魏宇霖的声音更低了。“我冲上去抱住其中一个人就打，根本不管其他的，混乱中我被他们推上了马路，刚好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魏宇霖猛得抬起头，眼眶之中竟然全是绝望，“我奶奶居然冲过来挡在了我的身前！她为什么会冲过来！”魏宇霖忽然提高了声音，激动颤抖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陈风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结局，那一天是魏宇霖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吧。在空中飞舞的血滴就像他幼小的心灵破碎的样子，四处飞溅。
“是清影的父亲？”陈风毫无来由的想到这句话。
“……”魏宇霖没有说话，回忆一次痛苦的记忆就像是经历一场凌迟一般让人心如刀割。沉默也恰恰印证了陈风的话。
“真的是？”陈风从不相信这么凑巧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好友的父亲忽然是自己奶奶去世的始作俑者？呵，真是莫大的讽刺，究竟是怎样的人生才会有如此的境遇，一切都像是事前写好的剧本一样，你以为可以有朝一日逃离，其实一直在命运的笔下兜兜转转。
魏宇霖缓缓点头，他何曾不觉得这样的人生像个笑话，一直对自己很好的许清影却有着和自己更加深层的关系，复杂的味道在魏宇霖喉咙翻滚。
那次事故，客观的说许青川已经仁至义尽了，赔了一大笔钱给魏宇霖和他的奶奶，还帮魏宇霖买了一份终身社会保障险。可是又怎么样呢？对于魏宇霖来说，难道那些金钱比得上那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么？难道不要那些金钱，就能阻止奶奶的离开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而魏宇霖之后的人生也从那一天彻底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