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逐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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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沮公予驱虎归山 夏侯渊奇兵长驱

夫即丘之将破,绍亦亲领左右,奔至张郃军中。高览等人既擒了吕布,提之于袁绍中军本阵之中。吕布见绍,急忙跪倒在地,俯首曰:“袁公四海闻名,布恨不得早来见。请为袁公执鞍马为前部,则宇内之平,指日可待也。”审配曰:“吕布昔日为丁原主簿,从区区黑山贼张燕之说,而杀其主,反侧而出。域民不以其道,取士不勘其才,倒行逆施,助纣为虐。主公若以其勇力而速任之,必得四海诡机之应,寒天下义士之心。”乃按剑柄以目之。袁绍不以为然曰:“吕布勇力,不可谓不超群也。不知诸位有何谏议?”许攸出曰:“吾素闻吕布识酒道,通犬马,可去其权,蓄为雅士,以彰主公之仁也。”辛评出曰:“不妥!岂不闻昔日寒氏溺后羿于酒色之间而夺后羿之权乎?主公存之,若蓄虎在庭,百害无利。以评之见,必以大牢曲之,经年炼之,灭其野心,使其胆寒心裂,而后可用矣。”郭图曰:“养虎为殆,不足用之,譬如劣雀驽㹴,徒欲化之而不知其性顽也。况待其锐衰,则徒一勇夫耳。以图之见,立斩之以儆反徒,则可尽其用也。”袁绍方思度间,沮授出曰:“人之不可,物之如何?吾闻吕布虽残虐,然甚重其妻女。可扣其家眷宝物,徒赠之于袁公路。袁术得此强将,必奉为上宾,则兴波澜于江淮,寇烽烟于荆襄,游刃有余也。彼既有所悬念,则若主公兵锋南指,其必不敢尽技以向,乃至于重行伪效,离乱袁术之三军,主公可保无忧也。”绍大喜,座中诸谋士皆以为妙绝。乃置酒高会数日以飨三军,遗高览、张辽二将镇守青、徐二州,自引军折返冀州而去。刘表闻吕布见执,知徒留无益,班师而返。

且说曹操既得陈宫、高顺,大喜过望,即延左右优渥遇之。陈宫、高顺闻吕布既败,恨其不从忠言,乃为曹操部将。操乃召诸将,谓之曰:“今北有袁绍,南有刘表,强敌窥伺,恰如毗晋楚之郑也。孤之处境,步履维艰,欲图兴业,必期川中也。然刘焉中兴之将,拥天府之国,而张鲁善托言,深得人心,恐不能即克之。且川中沃土,人人皆欲染指,大军既动,马腾、刘表,断不能坐视也。”

夏侯渊慨然出列曰:“孟德不必多虑,今妙才有一计在此,可瞒天过海,保巴、益二州,若鼎中之鱼也!”操曰:“愿闻其详。”夏侯渊曰:“主公所虑,不过出上庸、房陵之道,天下皆知也。天下深谙兵贵神速之道,主公可反其道而行之,勒兵缓行,以痹诸侯,而渊引骑兵驰奔下辨、阴平险路,奇袭成都,必破刘焉。”陈群曰:“此计未免太险。蜀地何尝无俊杰哉?千里之途,若有疏机,不能亟讯。”夏侯渊曰:“昔项羽破釜沉舟,而终能威震诸侯,独霸一方,韩信背水而陈,以少胜多,逢凶化吉。故成大事者不可惮成败也,惟置于死地而后生也。”操乃然之,使曹仁守许都,荀彧守洛阳,董昭守汝南,其余诸部,皆从入川;令夏侯渊领骑兵一万余众出征。其皆备三马,时时换镫;士卒皆各备其粮于腰间,储其水于背上,不知举灶之多少;五马并缚,以牵广车,士卒作息其上,不知天色之昏耀;旦出许昌,暮至三崤,南折蓝田,西进子午,锋临陈仓,直至下辨。翻山越岭,涉水渡沼,视飓风诸拂柳,睹倾盆诸牛毛。于是六日之内,疾奔千里,操与众军大张旗鼓,不过至于丹、樊之间,初闻其报,三军侧目。刘表等闻曹操欲入川,皆哂之曰:“孤军远征,岂能不败!”鲁肃乃谏曰:“可速于刘焉、张鲁通讯,使其有备。主公可遣一军从于曹军之后,备其败军,如是则可破之。”刘焉闻曹操来战,怒曰:“蜀中天险,世所共闻,曹操不自量力,欲来取死也!”巴川太守李严曰:“曹操南征北战,数胜强敌于弱势之内,屡化危难于不意之间,虽犯大忌,不可不重之。主公亦速连刘表、马腾,共质曹操。然不可效幽王引狼入室之祸,但以金帛犒之耳。”剑阁太守张任曰:“吾可举二人,必能退曹兵也。骑都尉霍峻,通守御之数,以白水、葭萌、阳平之属与之,则必能做铜墙铁壁,困厄曹军。南乡隐士诸葛亮,此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善运兵书,主公可速喻上庸严颜纳之,迟则必为刘表所用。”刘焉素善从谏,乃使二人依计而为。

且说夏侯渊过武都,谓三军曰:“今吾等已入敌境也,进亦取胜败亡二者,退惟必死之路。昔日韩信位列司秣之尉,人皆不曾以正目应之,然幸为萧何所激赏,暗度陈仓,袭杀章邯,三军皆晓其策。今曹公不以妙才愚钝,委以重任,渊受其重恩,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诸位亦宜奋力向前,以捍武名。凡战之道也,将有必死之心,而士存荒堕之意,则无不败军折将,死无葬身之地者。然使士能有必死之心,则一往无前,所向披靡也。且曹公北临袁绍,南毗刘表,所以立足岌岌然,非诸公精进奋取,则子民皆亡也。”众军山呼,士气大振。阴平山路险峻,略无人迹;路陡坡峻,众军惶惶。夏侯渊身先士卒,援枯木老藤而上,执长索羽盖而落,逢险塞之处,间有人马失蹄,于是落于谷中,哀鸣厉叫,见引于幽涧,久抟不绝。江涛怒吼,白浪激迸,声如雷震,属步之士立足其上,前后不能相闻;危峯穿云,风声瑟瑟,寒似琼宫,攀附之卒垂首下望,委眦不能详察。或遇两山阻断,则以健勇之士以长绳没其影形于谷底,复出于彼云之间;间逢白浪奔涌,辄以敢死之士负土石之上游扼水,返者不及十七。跗山蚯行,上迸土石,下坠草木,如是前赴后继,未有走者,途中死伤千六百人,骸骨无存。将近江油,诸军临于摩天岭,危入云霄,极目下望,不能见其础。夏侯渊乃令军士以绳束为长翼,纵跃而下,渊亲为其首。部将韩浩曰:“军不可一日无帅,倘将军微有不豫,则何以对魏公也?”夏侯渊曰:“吾闻古之名将若吴起田忌属者,皆身先士卒,同进共退。今士卒犯险,渊何得特辟哉!”县身而下,须臾之谷底。三军皆效之,江油在望,于是奇袭乃成。有诗赞曰:

运筹奇袭千里外,半月疾奔翔蜀中。

身范士卒智勇俱,单行阴平若流星。

山路险艰睹长卷,水环崖悬视屏园。

莫谓蜀中凭天险,不知神兵降天边。

且说严颜据守上庸,使部将杨怀、高沛分守房陵、新城,以成掎角之势。颜亦闻诸葛亮贤名,亲驱轻骑往荆山见之,再而见之。亮亦闻刘焉、曹操皆中兴之主,特欲试二人也。严颜曰:“上庸乃川蜀之门户也,倘若攻破,则若神鳌仰腹,颜虽死不能委之。”亮乃谓颜曰:“上庸坚城也,可守。然将军自度策谋调略,于曹操孰强弱?”严颜曰:“颜惟兵书是笃,恐为古人之所云纸上谈兵,必不如操也。”亮对曰:“如此,则笼城野战,于曹操孰强孰弱?”严颜曰:“颜闻十围五战之论,今曹操大军倾巢,恐不能为其敌手。惟坚壁清野,拥榖握秣,继以死战二字而已。”亮对曰:“如是何不请援乎?”严颜曰:“此所以颜所以安心也。主公以命张任为都督,黄权、法正为左右军师统霍峻、王平、张翼、张嶷一干将士来助。得此强援,则克敌制胜,亦有望矣。”亮笑曰:“世人观天下如万物,亮独以至为棋弈耳。且亮弈棋惟特,长于自斗也,自执黑白二子,倾力若不知上下,而略无一怜一憎也。且请驻于南乡不移,将军倘有不利之处,可来讨问,亮必推心以谋辅之。然曹操亦必来,来则亮亦必挚然助之。此如两人对弈,互不泄密。还恐将军见罪。”严颜慨然曰:“古之伊尹以天下为鼎食而治之,今先生以棋局而对之。鄙人知矣!”亮曰:“将军且听吾一言!亮知曹操不擅恐人,而善痹人,将军切莫自大,此亮之所先喻也。”颜辞退。

继而张任等引军皆至,颜俱喻之故事。张任曰:“诸葛亮真天纵英才也。如任所见,操之战于吕布也,能委锐匿锋,此诚上战也。且老子曰后其身而身先,今观彼军之众,见利而不轻进,从令而不枭首,此不可轻敌之际也。然上庸之季变,十日之内,非雨既雾,曹军多恃飞骑往来,必不肯以短击长,故可不必多虑也。”乃亲往谒亮。乃对之曰:“素闻张剑阁善谋,亮山野匹夫,岂敢造次?”任数延之,亮乃示以一阵,谓之曰:“此乃河洛八卦阵也,从周文之道,奇正相生,湛浊相和,伏有六十四变。此阵之八门者,谓曰生、死、惊、伤、休、杜、景、开八门。运用之妙,不足胜言。”任知诸葛亮终不肯出助,乃谨诺而退。张任遂速传谕三军,令王平、张翼、张嶷、霍峻、杨怀、高沛、泠苞、邓贤八将,列下阵势,各守一门,时常操练。严颜虑之曰:“此阵虽工,然军卒乍至,恐旬日之内,不能持存。”张任曰:“无妨,但以此阵立营可也。进得吞吐九天之威,退得控扼玄渊之容,张得虚怀水火之魄,弛得八门环攻之齐。”严颜曰:“兵书云阵法之妙,在于其化,今以营为阵,恐拘泥不动,或有殆哉。”张任曰:“昔齐王田猎,初指豕则迷于鹿,目鹿则引于羚,欲射羚复见狐,方举弓又闻鸿。阵法之道,不可贪多,且今时日无多,但以破军败敌,如是而已。”颜深服之。任复传令三军日增其灶,谓左右曰:“古有添兵减灶之论也。今任可反其道行之,彼深通兵法,必为其乱。”如是诸务便宜,单待曹军来攻。欲知两军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