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议事(1)
乌见大家面色不善,转念一想当然知道有所误会,于是赶忙解释道:“不是,那狂婆病了,还有光头和那个伙计。他们酒肆里三个人都病倒了,就那个又哑又呆的在照顾他们,我估摸着那个呆子也快了。”
意思是我可不是怕那狂婆,只是怕得病!
至于又哑又呆的自然是说的王涛,他平时不说话是为了避免穿帮,听不懂这里人说话作出错误反应便自然被当做呆。这也是没办法的,自从到这里后也挨了许多次揍,算是见识了这里对异族的轻视之心。
在拳脚的教导下使他很快明白这里不是个开放包容的地方,小心低调没大错。至于闷声发大财这种事情,等他先学会这里的土话再闷声吧。
而卫便是深谙平时要闷声,到时发大财的这么一个人。他在得知那狂婆家病了一屋子后简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击掌相庆了,但表现出来的却只是平淡地回应道:“哦,这样啊。”
不理会那几家子弟的眉飞色舞,喜形于色,他先挥退了捕快,然后对大家说:“刚刚冯大人吩咐下了,要赶紧制住疫病蔓延,你们大家先讨论一下怎么办,要遵照县令大人的命令,合计个办法出来,过会大家说一说吧。”
之前冯县令强要诱导着众人说出个法子,但也只借着那乱喊的捕快提出了一个字,之后也不敢多说,便匆匆地躲入后院。
如今卫又说了这番含糊不清的话,很明显是也不想由自己先说出来,更是句句不离冯县令的在推脱,所以其实上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法子众吏员也都知道了,可是谁也不敢先说出来。他们倒是不怕王庭追究,连着三代的王不但短寿还瞎折腾,弄得王都也乌烟瘴气的,一堆王族互相都恨不得拍出彼此的狗脑子呢,才没工夫理会他们这里。
但是若因此激怒了国人,不说提议之人会被唾弃,就是家人都会被全城排斥。甚至到时候整个公门也会在事后撇清,转而翻脸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的草靶。这不是没有过先例的。
就像十几年前的那次大疫里河青城只死了三成人,而不是像其他城是五成乃至七成,但主事者还是被整个公门都背弃,并通过公议放逐掉了。
虽说就好比是献祭了一个公门,起码能救大半人,但现在还没到最绝望的时刻呢,谁也不想自己连着全家人都去当祭品不是?而且就算是要牺牲,也不想背着骂名不是?
要不是那次的事情使得各佐官病死的病死,放逐的放逐,令卫的上面为之一空,而之后王都竟也没想起再补充。不然哪里轮得到一介捕头成了城中一人之下的人物?
卫转身离开了这处院子,他看到了那些大家子弟彼此间以目相视的决然。联系起前两日的事情,他便知道有人会着急的。到时候自有那愿意出力的就很快会自己揣着金饼求上门来的,这样他又有什么好急的呢?
一个姚姓吏员在人群中慢慢地后退,然后使了个屎遁的障眼法就匆匆离了公门,小跑着就回到了姚家。
姚家族长要这子弟细细讲了公门在院中商议的经过。听完后便一瘫,斜伸了手撑席。他枯瘦的手臂在长袖中簌簌地颤抖着,彷佛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浑浊的泪水一下子漫出眼睛。
不顾这子弟和服侍仆妇的惊慌,老族长面露枯槁之色地哀叹道:“打鼓那天,本以为是哪里的大军临城的,呵呵呵呵……见那冯潮领兵逆声而进,原以为是个有担当的。当时便想:若是他真能熬过此难,那么到时对他低头也不是什么事情。没想到啊没想到,敌非敌,勇非勇,而他却终究是他爹的好儿子,果然是个没担当的啊……呵呵呵呵……”
他站起身拉开门,对着白首山看了一阵,又似乎没在看。过了一会对着屋中几人说:“去,找到各房的来这里,就说议事。戴上面巾来。”他就是不愿称此为四娘巾,只叫面巾。
自疫病起后,姚家就格外关注城内各路消息,自得知这次是患病没几日便会死人的烈性病后,便立刻招了各处家人回来,各处产业也仅留下必要人手支撑。也因此平时散在城里的人现在大都在姚家大宅内,倒是省了到处寻找的工夫。
屋内的众人都按照各房及长幼亲疏的顺序坐了,这都是以往便排过的位置,是以虽然大家都带着口罩,但也无坐错之人。
不同于一般族人惧怕患病,特意戴的加厚的口罩,老族长因肺力虚弱而常感到气闷,所以所戴的是由几片薄纱缝制而成的,不然可能病未至就先把自己给捂晕了。
他扫视了一下族人后问道:“我听说粮店的粮价涨了,有这事?”
负责的族人出席,作揖后答道:“有。北城帮的人在四野收粮,不问种类,只要份量够就都用牲口交换,而且愿意将易物之价提高。族中务农者皆知,并已有易换之人。不过他们现在仅是在临近之地做交换,暂时还没有摸到远处。”
“我是问粮价的事情,为何涨了?”
那人得意地说:“是……之前几房稍稍算了一下养大这些牲口所费,以北城帮愿接受易换之粮,几乎是无利之举。
故而各管事皆以为北城帮此举是要折本沽尽附近余粮,再行垄断之举。大家合计了一下,既然能以粮换牲口,那也能以牲口再去上下游之地换粮。如此既可得利颇多,又不使本地缺粮,更可使那狂婆折本。”
苍天作证,北城帮只是找到个比较不一样的进货渠道罢了,并没想过这么深。之前到处去换粮,也只是因为这是北边比较接受的东西,至于现在换粮则是为了安心。
族长听闻此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哼哼,好算计。家中余粮可够?冬日将近,畜棚可有?肉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