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还会吃了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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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医馆。
太医沈问章已经来了,一个时辰过去,除了能听到时不时的哀嚎,就只有天上鸟雀惊飞的声音。
又过了不知多久,沈问章终于拎着药箱出来,满脸疲惫,官袍上沾了不少血迹。
“夫人,这人伤的太重,微臣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今晚了。”他皱眉说。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孟良血肉都被抽烂,鞭痕深入骨髓的身体。
叶南栖点点头,“今日之事多谢沈太医,来日我必登门道谢。”
沈问章却很疑惑:“那人不过一介屠夫,夫人何故对他如此费心?”
侯府如今正得皇上重用,地位如日中天,一个屠户,如何引的侯府主母对他这么上心?
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大理寺?
叶南栖垂下眼,前世她不同意谢瑶和顾平栎的婚事,自然也没有今天孟良揭穿顾平栎这一事。
是她后来察觉谢琰举止诡异,有时跟谢瑶整日待在他的院子很晚才出来。
她心中存疑,潜入查看,才发现了在地下室的第一个受害人——孟良。
那时他跟现在一样身上没一块好肉,散发着腐肉的味道,奄奄一息地看着她。
孟良大概是恨极侯府了,见到她,尽管他吐字不清晰,却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世上最恶毒的话来诅咒她。
也是这时,叶南栖才知道,这四个孩子究竟背着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叶南栖没有同沈问章多说,安顿好孟良后,顾及他不能随意搬动,把需要的银子交清,便让孟良暂时在医馆里养伤。
医馆离侯府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等主仆两人回到侯府时,弦月高挂,已近亥时。
有下人点着灯笼侯在大门,见了她,立马迎上来,“夫人,侯爷和小少爷在中堂等您用晚膳。”
庆远侯府晚饭雷打不动在中堂用膳是老夫人定下的规矩。
不过,这么晚了,父子两人还在等她,恐怕不单是用膳这么简单。
“夫人,咱们要不……还是直接回院子吧?”明月自然也想到了其中利害,面上担忧不已。
谢瑶平日在侯府有多受宠,叶南栖今日为了救孟良,冷眼让谢瑶进大理寺的举动,就会让谢淮川和谢琰父子二人有多愤怒!
叶南栖仿若未闻,抬眼望着中堂的方向,低低笑了一声。
“他们是我的丈夫和儿子,还会吃了我不成?”
明月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夫人今日的行为举止都很诡异,可横看竖看,确实是夫人无疑……
灯笼的火光很微弱,叶南栖几乎是摸黑走到中堂。
她抬眼望去,一张极大的膳桌,谢淮川坐在主位,左手边是二儿子谢琰,右手边的空位是给她留的。
似乎是很温馨的一幕,可菜是凉的。
叶南栖前脚刚跨过门槛,谢淮川和谢琰齐刷刷抬头看她。
见她孤身一人回来,谢淮川面色凝重,深呼吸几次后,眉间的沟壑都无法捋平。
谢琰脸色阴沉,盯着叶南栖的目光冷漠至极。
“姐姐呢,怎么没跟娘一起回来?”
叶南栖走近父子二人,淡淡道:“瑶儿犯了错,被宋大人拘留在大理寺。”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谢淮川心里哽的难受,“瑶儿一向恪守本分,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被宋鸿归缉拿?”
“白天的时候,母亲不是跟大姐姐在一起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宋鸿归那个狗官把大姐姐关进大理寺?”谢琰见状忍不住埋怨。
尽管叶南栖已经不在乎跟谢琰的母子之情,可被血脉至亲的孩子质问。
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叶南栖闭了闭眼,道:“侯爷对这件事怎么看,也怪我?”
谢淮川无奈地摇头。
“瑶儿性子是欢脱了些,可到底都是我们侯府千金。”他叹了一声,“夫人,明日就去把瑶儿接回来吧,她娇生惯了,哪里吃得了牢狱的苦。”
叶南栖却冷笑道:“你们觉得,虐杀百姓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还是觉得庆远侯府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谢淮川一噎。
谢琰声音冷极:“娘若不多管闲事,大姐姐又怎么会吃这些苦头!”
言下之意,孟良死了就死了,哪里比得上他的亲姐姐?
一想到谢瑶有可能在监狱里吃不饱穿不暖,还会被不知死活的罪犯欺负,谢琰浑身血液逆流!
“一个贱民,被打死也就罢了,如今不仅没死,还连累姐姐进大理寺。”谢琰低声喃喃:“母亲,你今日的做法,太让儿子跟姐姐寒心了。”
谢淮川闻言,脸色一沉,立刻出声低喝:“琰儿!你母亲这么做必有她的道理,你听听你方才说的什么话!”
说完,他即刻望向叶南栖,“童言无忌,夫人莫要把孩子们的话放心上。”
而掩在心疼底色下的眸子,却是一片漠然。
他惯会做戏。
要是以前,叶南栖肯定不会计较孩子的言失,可此时此刻,她心中升出无限悲凉。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几个孩子竟都养出了视民如草芥的观念?
叶南栖沉默片刻:“整个盛京,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侯府的一举一动,需要我举例吗?”
“半个月前,左侍郎家的公子当街纵马,踩死两人,被皇上亲自问刑。”
“九日前,忠勇伯之子当众强迫良家女子,仗着祖辈功勋逍遥法外,最后结果如何?忠勇伯全族流放岭南!”
叶南栖看着他们的神色,一字一句道:“还是说,你也想因谢瑶一人之过,牵连全府?”
谢琰不服气:“说来说去,不还是母亲薄情又无能,才让那个狗官带走姐姐。平日里你就会训斥说教我们,出了事,却跑的比谁都快!”
“真不知道你是把我们当做孩子,还是你巩固地位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