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无心之失
一壶杏花酿，万事出心房，两壶杏花酿，睡到天地荒。梦家酒肆老板娘常说的招牌话，天予常说难听，老酒仙常喝。
酒性裂如火，入口灼口，入腹烧心。
天予实在是过于劳累，身体饱受摧残，今日经历的一切可谓步步惊心，于水深火热中侥幸苟活一命，天予以一壶杏花酿告慰自己，当然给美髯中年也灌了一壶，两人酣畅淋漓，一夜呼呼大睡，忘乎所以。
也有可能只是天予一人尽兴而已，毕竟...美髯中年一直处于昏迷...
直到天地放明，日上三杆，天予才悠悠醒来。
睁开朦胧双眼，天予一声惊呼。
“你怎么眼睛睁这么大！”天予身子猛的挪了半丈，看向旁边美髯中年。
面前美髯中年丝毫不动，神色不变，只是瞪大双眼直勾勾看着天予。
天予心中一震，心知不妙，他伸出双指，慢慢凑向美髯中年的鼻下，一股微热悠长的呼吸，滑过他的指间。
“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开口说话？”天予试探问道。
这美髯中年仍是不出言语，仍是一副不变神色。
天予有些狐疑，他又试了试鼻息，然后探了探美髯中年脉搏，气息悠长，脉搏强壮有力，是个活人无疑。
天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美髯中年眼睛仍是睁着，天予细看下，发现他眼神犹有聚焦。
天予心里疑惑，这没问题呀，怎么这人就是不动？莫不是昨日伤势过重，以至于现在这幅模样？天予想了想，心中明了，修士神通了得，自不像凡人孱弱，所以受伤过后，症状表现也定然不同。
“你昨日对我的举止，有善有过，我说不上报恩报仇，但，你现在身体不便，我也绝不会放任你处于危险，所以我接下来会带你离开这绝地外围，希望你身体有所恢复后，也不要对我多加探寻，我两并无亏欠。”天予看着美髯中年，如是说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天予等不出答案，自当他默认了。
善与恶，天予知道这很难去认清，但对于恩与仇，天予看的极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予多少年乞讨总结下来的立身准则。
天予从储物袋取出些粮食，随意吃了一通，也捏碎了一些，兑着水给美髯中年灌了进去。
天予站起身来，观察着四周场景，昨日那血腥场面依然未变，心思细腻的他四周转了圈，他知道，这些修士都是境界修为极为厉害之辈，随身的一些物什定是了不得的法器，绝对价值连城，当然，对他来说只要是值钱的，都值得去搜寻一番。
破碎的法器飞剑，遍地都是，天予只要看见，都一个不落的收了起来，期间，他发现了许多的储物袋，这些储物袋竟然没被黑色雾影取走，这让天予诧异中尽是惊喜，他连忙拉起布条做了包裹，一些装满了的储物袋，都用包裹包了起来。
整整忙碌了半日，天予来来回回跑了不知多少次，只怨林氏管家给的储物袋太小，不然全部收在一起，方便且轻松，不至于如此劳累。
在这收集过程中，天予细心观察到不时有些动物往这聚集，他猜想应该是这血腥气引过来的，估摸着，再过不久，定然会有厉害的凶兽过来，想到这，天予再没了细细搜寻的心思，赶忙加快速度，决定撤离。
...
...
一道瘦小身影，背着一位强壮高大的中年汉子，而且斜挎着一大包裹，极为艰难的在深林里慢步挪动着。
“你为何总是怒气冲冲看着我？”天予埋头行走，步履蹒跚，他突然斜头问向背后美髯中年，面带不解。
当天予收集结束，准备带美髯中年退走时，他发现原本面色僵硬苍白如死尸一般的中年大胡子，竟脸色微微发红，有了人色。
这证明这大胡子身体状况有了好转，在这廖无人烟的凶险绝地中，有个人能陪伴左右，这无疑是一件幸事，天予由衷感到庆幸，可随着这一路行走，他逐渐发现这大胡子面色越发涨红，神色也越发有些奇怪。
就好像...怒气蓬发的模样。
斜眼暼向背上的大胡子，天予有些郁闷，难道他受伤过重，导致气血不畅，心神不稳？
天予一边慢步移动，一边心事重重，尤其看到大胡子炽烈的目光和紧皱的眉头，心中越发感到莫名其妙。
不解过后随之释然，天予只顾埋头行走，再不管身上大胡子异样神情，可就在此时，背上之人突然艰难吐出了两个字，天予听的一愣。
“孽...障...！”
天予猛的一个闪身，退后了几步，惊异的看向那摔在地上之人。
或者说趴在地上之人。
“何出此言？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不知道感恩谢我，竟还骂我？”天予有些恼怒，大声斥道。
“你...一壶酒...坏了...我三百...年修行！畜...牲.....”
美髯中年的脸紧贴着地面，仍是竭尽全力大声咒骂，虽言辞琐碎，但字字句句声嘶力竭，饱含恨意。
天予闻之不解，不过他看这大胡子此番如丧考妣模样，倒是起了恻隐之心，他将大胡子身子翻滚过来，拨开他脸上沾染上的杂草，想听其细细说来。
大胡子身子仍是僵硬无比，只是神情和唇齿有所恢复，待能说出只言片语时，他大声发泄，一通铺天盖地的乱骂。
“你这...混账，别以为背...我我就会...感激你！你这孽障坏...了我天大的...机缘，我恨不能...一掌灭了...你，你这该死的...”
紫袍美髯中年此时有些歇斯底里，似是失去了理智般，言语间尽是斥责喝骂，全然没有了天予初见时的风度与神秘。
在大胡子絮絮叨叨，不堪入耳的言语中，天予极为艰难听出了事情的原委，这大胡子这次神秘打探，本是胸有成竹，且能全身而退，可偏偏遇上了自己，总而言之，出了差错与自己有了关联。
这也不算关键，主要是雷蟒的这次出手对他来说其实只能算是挠痒一般，本就算不上受伤，可天意弄人，他挣扎了三百多年的修为瓶颈，在雷蟒紫电的刺激下，竟有了松动，他顺其自然，就闭目直接开始了突破。
可他忘了身边还有一人，身心俱疲的天予！天予的一壶酒莫名的灌入他的身体，顿时令他气机紊乱，最为凶险的破境戛然而止不说，还导致修行出了岔子，修为不升反降。
破口大骂好一会儿，美髯中年已是气喘吁吁，愤怒以致涨红的脸色略微有些好转，不过他对着天予仍怒目而视。
“罢了罢了，天意难违，命中该有此劫，怨不得他人。”美髯中年面色急转，似是认命一般，垂头丧气摇头道。
“不知小兄弟，哪派宗门弟子，这绝地凶险万分，你独自一人怎敢深入其中？”美髯中年压抑心中无奈情绪，重归平静淡漠。
“无门，无派！”
“哦？散修？怪不得敢冒如此风险，想来修行之路极是坎坷，看你年纪不大，此次入这绝地就没有感到后怕？”美髯中年一愣，面露疑惑问道。
天予默不作声，没有回应。
“散修之众，没有宗门庇护，修行自是极为艰难，生死之间徘徊游走，更是家常便饭之事，修道确实不易。”美髯中年若有所思，似有感慨。
“接下来出这绝地，路途中凶险无比，不过，我会照顾好你，毕竟我是前辈，照顾你这后辈，算是本分之事。”美髯中年沉声开口。
“慢着，我还没决定要跟你一起呢。”天予眉头一皱，急忙打断美髯中年话语。
这大胡子对自己大骂一通时，天予忍耐没有开口辩驳，毕竟那壶酒的确灌的有些莽撞，不过，天予当时并没有恶意，这大胡子破境失败虽与自己有因果关系，但属于无心之失。
天予没有什么能够补偿，只有报以歉意，他无能为力！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天予再与美髯中年呆在一起，只会徒增尴尬，说不定会变本加厉，反目成仇。
美髯中年压抑住的暴怒情绪，天予能隐隐察觉到，三百年才等来的机缘被人破坏了，谁都会不甘心，别说嘴上咒骂，心底是否有杀意还难说！
所以，天予不愿也不敢再与美髯中年大胡子一起行走。
“那你这后辈，可否，照顾我这前辈一下？”美髯中年面露无奈，苦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