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诡楼

高潜踩着几乎没到小腿的积雪，向那栋造型奇特的小高层走去，寒风卷着雪片扑进他的衣领，立刻就化成雪水，顺着脊梁骨流淌下去。背上的衬衣冰冷得像是坚硬的铠甲，而那身西装外套根本就只能算是秋装。

他将电脑包紧紧地抱在胸前，算是聊胜于无地挡住凌冽的寒风，电脑包里的骨雕冒出的黑光已经被他忽略了，和眼前他即将走入的磅礴黑光比起来，骨雕上的那点负能量简直就是一滴水相比于大海。

明暗不定的黑光就在面前，覆盖了楼前的停车坪和花圃。黑光内的世界已经看不太清楚，即便高潜五感全开，也无法探测到黑光深处的详情。

高潜盯着面前磅礴的黑光，心里涌起一股厌恶的情绪，他知道这是身为人类对负能量的本能反应。眼前的黑光明显比前一天见到桂小倩时，又庞大了许多。如果前一天桂小倩的黑光，还只让他觉得像是不太干净的雾霾，那么今天的黑光就是一滩又腥又臭的污水，而他得强迫自己跳进去。

“你是自找的。”高潜喃喃地自语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冻得发僵的脖子，“从小到大你就没少给自己找事，什么破事烂事，和你有关没关，你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现在好了，你终于摊上大事了。”

高潜一边自语着，一边开始助跑，脚下打了一个滑，他一头栽进了黑光。

高潜从水泥地上爬了起来。

他僵硬地转动着脖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跤摔得穿越到了什么其他地方。

四周没有大雪，空气带着微微的暖意，头顶的夜幕上挂着一轮血月，几朵灰色的云朵像是窨井里的一块块霉斑。一栋裹着绿色火焰的楼房，静静地伫立在他的面前。

高潜慢慢地转动身体，向后看去。

水泥路面在他的身后延伸出去，在血月下泛着不祥的暗红，像是一条沾满鲜血的道路一直延续到远方。一栋栋裹着绿焰的楼房在道路两边铺陈开去，如同一堆堆巨大的绿色篝火。再往远处，即便是高潜的目力也看不清了，似乎有什么粘稠的东西阻挡了他的视线。

眼前的景象虽然诡异，但仍可辨认得出，这依然是桂小倩所住的平安小区。高潜看到了那排低矮的冬青灌木，此刻它看上去像是被烧焦了似的漆黑一片，还有那几株不合时宜的棕榈树，原本披针形的叶片掉得只剩下了枯杆，一种不知名的枯黄色植物缠绕在树干和枝叶上，须蔓垂将下来，让它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干枯水母。

真是，活见鬼......

这就是黑光中的世界？

高潜迟钝地转回身体，仔细盯着面前的楼房。

桂小倩所住的那栋小高层，本来就造型非常奇特，像是抽木块的层层叠游戏，每一个楼层都不规矩地和其他楼层错开，不是凸出一块，就是凹进一截。小倩曾说过，这栋楼是什么设计大赛的参赛作品，从高潜的品位来看，这种设计会得奖才是怪事。

然而此刻，在这个怪异的黑光世界，那怪异的造型看上去就没那么突兀了，它甚至和周围的格调十分契合，因为此刻裹着绿焰的它，看上去更像一座高塔。而更怪异的是，其上所窜动的绿焰，像是被什么吸引着，火苗通通朝着同一个方向。

高潜扬起头，顺着火焰的指向看去。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所有绿焰都指向高塔的塔顶，那里是绿焰最浓厚的地方，也是桂小倩的公寓所在。

“还说自己不是女巫，”高潜脱掉西装外套，扔在地上，又解了领带，将衬衣的袖子挽到半臂处，然后将宝贝电脑包挂在脖子上，一边喃喃自语着，“住在高塔之上，又有本事将自己的住处搞得像鬼域一样，不是女巫是什么？”

不过女巫有这么大的本事么？高潜不知道，他只知道桂小倩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迈步向被绿焰包裹着的楼门走去。

之前夏洛克为防万一，给了他一把万能钥匙，据说这钥匙能打开绝大多数公共门锁，真是偷鸡摸狗必备之利器。

只是高潜没机会用到那把钥匙，当他走近门禁时，那门就自动打开了，仿佛有人在里面按了开门的开关。

高潜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高潜站在原地，望着面前层层叠叠的残垣断壁。

如果说这座楼房外表看上去和外面世界的样子区别只在于加了一层绿焰特效的话，那么内里就是彻底地换了芯子了。

高潜的面前没有电梯间，也没有本该出现的走廊，更没有迎宾用的大堂。他的面前树立着一座座斑驳的墙壁，像是那种荒芜了几百年从无人迹的荒村，摇摇欲坠得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倒掉。

矮墙层层叠叠地布满了整个空间，看上去就像是整幢楼都被人刻意抽掉了楼板，只剩下了墙壁。先不去考虑抽掉了楼板的楼房为什么还没塌，反正这诡异的黑光世界大概也不适用牛顿定律。

只是高潜仰着头看了半晌，也没找到楼梯在哪里。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是要他徒手沿着这快要倒塌的墙壁爬上十二楼顶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