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圆桌牛郎团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艾文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站在宫殿外的河边，立直身体，以水面为镜子，不断排演准备了不下数天面见凯尔特现任国王—亚瑟，或者说阿尔托莉雅时该说的说辞。
他变换着自己的内心角色，痛斥王国弊政时声音激昂振聋发聩，讲述底层人民生活时声音低沉略带惋惜，语速时慢时快，不时大笑几声，但每一声都笑的不同，笑的分三分五分，讲起王国内忧外患时笑的五分苍凉悲壮，讲起自己出身卑微被破格提拔时三分自嘲不已。
他将那条河中跳动着的黑色锦鲤当成了亚瑟旁边的左手骑士兰斯洛特，将那刚刚探出头来的蓝色荷花当成他将要主攻的阿尔托莉雅，将那河对面飘动着的金色垂柳当成贝狄威尔，将那朵飘进小河的柳絮当成了莫德雷德，面对着这些‘听众’，艾文不时语速飞快的说上几句，偶尔说到关键时刻就再次停顿，停顿几次每次时间都略有不同，每一次停顿都恰好处在节骨上。
艾文像一个追求完美的画师一样，尽量将自己面见国王的样子修饰成完美的面具，每一个眼神都表示出自己的赤诚之心，每一个表情都表现了自己胜券在握，一旦进入圆桌骑士团，立刻就能掀起一场如商鞅变法一样翻天覆地的改革。
直到他设计了每一次情况，准备好了每一种刁难，做好了以那些骑士每一个人为自己的突破口，才最后理了理一身东方素色长袍，踏着台阶一步步走向王国宫殿，站立在门外，等待着国王可能出现的传唤。
这将是他进行了‘德之试炼’、‘力之试炼’，‘智之试炼’的最后一环‘综合试炼’，前面几项都被他找各种空子钻了过去，此时面对着一众圆桌骑士，他是时候拿出真本事了。
圆桌骑士们的议论声从中传出，艾文知道这个世界这些圆桌骑士的成员与他所知的有着很大区别，像湖光骑士兰斯洛特这种知名度高的骑士早早就已经出现，而像那些名字都很难记住、没什么特点的家伙都没有人听说过，人数也要少上一点。
为了维持圆桌上的秩序，每当一位圆桌骑士想要发言的时候，都会摇响自己面前的铃铛，然后上一个说话的人就会暂时停止，等待这位摇铃的同袍的支持或者反驳。
一般来说并不会出现争论的现象，所以都是阿尔托莉雅的‘左手’兰斯洛特先行进行发言，而且都是每人简短的说上几句。
所以，当铃声响了第十三下的时候，艾文知道这将是那个总是带着头盔的莫德雷德，举荐自己的时候了，他听不清具体声音，但能从莫德雷德平静的语气中知道她已经按照自己所说的复述过了，至少自己被召见的机会已经到手了。
接下来，就该开始你的表演了，艾文在心底对着自己说道。
很快，宫殿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隙，王宫中并没有多少侍从，刚刚转正的莫德雷德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略带激动的向着艾文招了招手。
的确很激动，莫德雷德被艾文数天的灌输之后，已经成功的将这位虽然出身‘迦勒底休闲会所牛郎’却有着远大智慧的东方人当成了货真价实的智者，会掀起诸如东方大秦那样的深远改革。
艾文心头狂喜，但脚下却纹丝不动，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他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莫德雷德，而门开之后不管大殿里外，各自都能听见对方的声音，于是也像是莫德雷德那样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按照规矩来讲，他有着一段的准备时间平复一下见到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激动心情’，按照他的处境来讲他也的确应该先通过莫德雷德试探下里面的商谈结果，看看诸位骑士对自己的态度，至少不能就这样不做任何准备全靠金手指往里闯。
可惜对面的莫德雷德并没有这么懂人心，只是看他还像不慌不忙一样又加快了招手的幅度，一席银色盔甲盔甲也有些晃动。
很好，看起来应该是很紧急的事，艾文从对方的招手中看出了对方对自己的催促之意，这说明那位亚瑟王给莫德雷德的命令应该是比较紧急的，虽说离求贤若渴还差一点，但态度已经摆下了。
“愣着干嘛，被吓傻了么，国王叫你呢。”此时的莫德雷德还不像后来那样冰冷，比艾文低一个肩膀的娇小身躯直接抓着艾文就往里走。
“稍等，稍等。”艾文拉住对方后反而被拖动的更快，急忙俯身附在莫德雷德的耳边小声重复，“国王是怎么跟你说的，她都说了什么。”
时间有限，他们并不能够耽误太久，艾文也顾不得问其他人的看法，只挑了能否让他成为贵族一员的决定性人物发文。
“就是让你进去，还能说些什么。”阿尔托莉雅脚步稍停，回身问了一下艾文，“怎么了，不会最后关头反悔了吧，我的骑士大人。”
“那她是让我进去，还是说让你带我进去，还是说请我进去，”艾文关键时刻顾不得其他，再次问道。
就像是面见上司的职员一样，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要用心考量，如果对方说的是请，那就要做好勇猛突进的准备，如果是带，那就要做好保底的打算，如果是拖的话，……那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就是说，说‘请这位先生进来，”莫德雷德心说这东方的智者真是话多，但还是依旧完整的复述道。
“大势已定，”艾文甩开莫德雷德拉着自己的小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羽扇纶巾，大步迈过殿门，一个先生的敬称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凯尔特王国的上层文化对外交流频繁，作为一国之王，对方当然应该知道先生的意思，在东方一般只是用来对老师、医师的称谓，而不论是将艾文视为引进新鲜文化的老师，还是当成站在旁观者角度医治王国弊病的医师，对于艾文来说，都已经足够，只要他正版正眼的说些复制的话，就能混上一个贵族身份。
在这个中世界的时代，一个能拿的出手的贵族身份才是招募手下、参与大事的基础。
可惜哪有不作死的穿越者呢，艾文握紧了装着‘公牛之角’的小盒子，更何况自己的初始职业是牛郎这种天赋型选手，不趁着这第一印象之时奠定自己虽然出身卑微牛郎，除了在半个月赞齐两千圣晶石，作为迦勒底第一头牌有着最高业绩……以外，但还是和这群有着良好教育、精通上层礼仪的骑士们有着同样的骑士之心，又要再拖到什么时候。
………………
此时艾文经过一系列的折腾，终于从未来的王的面前站到了现在的王的面前，双方隔着圆桌和圆桌边依次落座的骑士对望，这一画面早在他在迦勒底见到莫德雷德的第一眼时，就已经开始了无数预演。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就当艾文迈进大殿第一步之时，所有骑士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就像是等待着一头猎物露出破绽的狮子。
毕竟忠于国王的人多了去了，可只有有能力的才能完成从羊到狮的蜕变，加入剥削者的行列，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艾文在心底重复着对自己说着这类事成功成的话，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娇小的身体而不加重视，他展现了自己最正常的一面，昂着头继续向前走着，目不斜视、步伐稳定，身上挂着的佩环发出叮咚响声，不急不躁。
他先是对着引荐自己的莫德雷德点头，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这在凯尔特王国要比对主君的忠诚还要重上一分，艾文力图在阿尔托莉雅的身上留下第一手忠诚的印象。
随后他便收回了眼光，虽然头盔下一脸期待外加鼓励眼神的莫德雷德应该很吸引人，虽然温文尔雅的兰斯洛特样子很阳光，虽然贝狄威尔看起来也蛮帅的……
但艾文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坐在中间的阿尔托莉雅，现任的国王。
进入集中状态的艾文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的身上，眼神中带着两分打量和七分挑衅，尽量保持着自己桀骜不驯的设定。
这种设定适应除了满足亚瑟王的需要以外，也最和在座骑士的口味，在他们看来，一个能够孤身一人从东方穿过浩荡沙漠来到世界另一端的人就说应该这样硬气，即使是成为牛郎也是迦勒底的头牌那种一夜千金却只陪聊天的贵客。
此时此刻，我要从亚瑟王的身上得到什么，在未来，阿尔托莉雅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艾文强迫自己像是一个商人一样思索问题，这关乎于长期投资和短期投资，他左手握着的‘公牛之角’和真正的枪管又该交出去哪个。
在他哪个迦勒底的私人密室，整张墙上都贴着亚瑟王的海报，从他能弄到的最小的记录到最近的画像为止，上面标示着亚瑟王的习惯，是否在乎艾文需要长时间练习的各种礼节，是否喜欢被扣高帽子，如果是的话，自己又该扣上何时夸奖对方的美，何时提到对方的任人唯贤……
艾文的智慧在此时尽显，此时他不再是那个和实习上司顶嘴的实习生，不再是那个月圆之夜站在寝室楼上大吼的洒脱青年，而是一名上的了台面的谋士。
早在他刚刚入行的时候，迦勒底那位总是穿着黄金盔甲的大老板‘闪闪’，就曾经对他这个四星级白金好苗子说过，一个人的愉悦并非只是单纯的寻找，当你全力以赴做某件事时，就会感觉铺天盖地将你包围的愉悦驱离不散。
那么，你的漏洞在哪里呢，我是否能够找出你的心中柔软，然后一击大胜。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极其压抑，没人知道下一刻就会将领安静风暴，兰斯洛特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摇铃，贝狄威尔不说话，只是用眼神制止了要给艾文搬把椅子的莫德雷德。
不动声色的艾文在积攒自己的气势，他加强着自己在诸位骑士心中的印象，一个像骑士剑一样锐利的人，从不迷茫，一旦认定一件事就会全力以赴，即使是在一众圆桌骑士之前，也没有半分示弱。
以及，能够勾起人好奇心的东方智者，与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点出关键点。
“为什么这么严肃呢，搞得我们像是审问犯人一样，”一直冷着脸的阿尔托莉雅在旁人的示意下笑了笑，起身打破沉默走向艾文，瞬间冻结的气温开始回升，僵硬的压力得到缓解。
虽然你笑起来确实很漂亮，但这和我预估的一点也不一样啊喂，作为传说中理想之王不是应该时刻板着脸保持王者威仪的么，艾文心中吐槽，但好在这并不算是太过于意料之外，至少他知道这位亚瑟王的确对自己有着好奇心。
根据艾文那翘掉一半的选修经济来看，现在是属于卖方市场，他有着待价而沽的资本，而没有从一而终的义务。
“如你所见，区区不才，是自遥远东方大唐而来的一位旅人，你可以称我为艾文，英文名为Avin，花名浪荡的不羁之刃。”
艾文伸手捡起了地上的肥皂，递给了湖光骑士兰斯洛特……旁边的阿尔托莉雅如是说道。
既然对面的阿尔托利雅表现出和善的样子，那他作为客人就应当同样的和善面对，客场作战对方出什么招，自己就当如何接住。
他的动作并没有半分不情愿或者是气氛，整个过程只是单纯的为不慎将肥皂遗落在地的人捡起而已，既不扭捏，也不担心会不会有人因他弯腰而瞧不起。
除了肥皂以外，圆桌之上还摆着一些艾文提供的小东西，虽然自己作为化学狗和隔壁的材料狗并称理工动手双狗，但材料不齐他实在是很难玩出什么花样，桌上只有一些皂角和用于保养盔甲的武器油，被装在比较稀有的瓷器里，除了那块滑落在地的肥皂外，其他的都规规矩矩的摆放在盒子里。
阿尔托莉雅收起了因为太长时间不笑而有些僵硬的笑容，有些看呆的莫德雷德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艾文，而旁边的兰斯洛特适时接过了第二棒，他摇响自己面前的铃铛，尽量用着东方的腔调问道：
“听莫德雷德说你是东方独自一人穿越浩荡沙漠、无尽荒原探索而来的旅者，所以你能通过前三项试炼我一点也不奇怪。”
“不甘自谦。”艾文说着谦虚的话，但仍然把‘没错，我他娘的就是你们的masater’写在了脸上，继续营造着我很有才，所以我自然高傲的形象。
“一路见闻想必相当有趣，不知能否让我们这种未曾离开故土千里的人听上那么一听。”兰斯洛特继续发问，而且做出了想要拿笔记录一番的样子。
宫殿之外的小河中，一条黑色的锦鲤向上跳跃，够向一片蓝色的荷叶。
上钩了上钩了，艾文将兰斯洛特这个稳重骑士怀疑的想法尽收眼底，心说这怎么比想象的还要简单一点，他当然不是要说戏一路的风土人情，况且他对这些东西知道的其实也不多，而是使上了三分的大笑，开始总结背后五千年文化的传承，他曾当过一段时间的街头道士，深知如何将话说圆的道理。
“即使是在我这个东方人的印象里，亚瑟王的为人也是求贤若渴，不论出身、不论外表，只要是投奔而来的人都会以礼交织，所以才能聚齐方圆数千里最大的骑士团，所以才能将敬重人才的名声传播到我的耳中，即使是路过再多的国家也没有让我停下脚步。”
艾文先是再扣上一顶帽子，这句万能话不论何时都能让君王高兴，阿尔托莉雅也不例外，旁边的莫德雷德更是直点头。
…………
两天后，艾伦前往了自己的那处近郊，或许接下来很久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一个叫王将的死灵法师祸.害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