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面试
夜晚，张小法在床上躺到天亮都没有一丝睡意。
虽然未来一直就像雾里看花一样，误打误撞的可能居多，但并不影响一个人对新生活的热情和希望。
第二天，他早早地起床，在院子里水龙头边洗漱好，轻轻地跑了一小圈，顿时精神十足。
早晨，阳光照着昨夜暴雨留下的一滩滩积水，闪闪发光，如同好多小镜子。
树枝上的喜鹊喳喳叫，梳理羽毛。树枝搭成的巢滴着亮晶晶的水。
蝉也开始活跃地唱歌，原本宁静的院子热闹起来。
不一会儿，老先生一家都起床了。
吃过女主人精心准备的豆浆油条茶叶蛋，正经事就开始了：
章文轩骑上自行车去医院上班。章太太提着篮子去逛菜场。章老先生带着小法坐上马车，一路奔着学校去。
马车悠悠地前行，沿街的风景尽收眼底。
小法弱弱地问了句“我能行吗”，老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大声鼓励：“当个小老师不成问题。”
一会功夫，马车就停在城东一座美丽的学校前。
一下车，张小法就忍不住仰头去看学校的校牌：燕京女子大学附属中学。
学校含蓄低调，小巧的一扇雕花铁门，绿色的藤萝爬满了浅蓝色的墙。
老先生笑着按了一下门铃，说明来意，就出来一位中年女士把他俩接进了校园。
交代了必要的礼貌规矩，又传授经验：不腼腆，不过度谦虚，尽可能地展示才华。
离开前还不忘给忐忑的小伙子打打气：
“别怯场，校长问啥问题就老老实实回答，不吹牛。”
穿过曲曲折折的林荫道，钻入一处荷塘边的两层的青砖楼。径直走上厚实的楼梯，就是校长的办公室了。
校长是位四十岁上下的女士，浑身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贵气质。穿一件整洁的旗袍搭配皮鞋，发髻上插了一枚玉簪子。
他一进门，对方就放下手中的报纸，很和气地打招呼，还亲自倒了茶。
经历过求职的挫折，遇到一位开明，和善的面试官实在难得。
不过，第一个问题就不好答，张小法紧张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给抖到地板上。
“请问你的尊姓大名？”
“本人名叫……”
开口说到一半，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老先生交代过要务必要说实话。做人最忌讳不诚实。
可是，少年挠着头，困惑写在脸上。
顾家三少爷的名字倒是好听，就怕凶神恶煞的后妈找上门。工作和性命都难保。好心帮助他的人们恐怕也要遭殃。
权衡利弊后决定用原名。清清嗓子洪亮地答道：
“我叫张小法，张三的‘张’，小孩的‘小’，法律的‘法’。”
校长顺手记录下他的名字，微笑着继续问年龄。
这下又差点难住他。
说二十二岁，谁会相信呢？
按照顾老三的真实年岁，校长对他的好印象至少打五折。毕竟，一个小孩子如何能管得住一群小孩子？
不忍心看到手的宝贵机会泡汤，他大胆地厚着脸皮说：“我十八岁。”
说完，心里开始“砰砰”乱跳，典型的撒谎不良反应。
校长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相信了，谈话重点开始转移到教育背景上。
“请问你的学历是？英文水平好不好？”
第三个问题好像也很麻烦。
本想自豪地宣布，自己是著名的燕京大学毕业。无奈拿不出文凭证明，讲了也没人信。
少年咬了咬牙，呼吸急促，脸也涨红了：
“我一直在家自学，认得很多字。看懂英文报纸、杂志和小说没问题。”
自学？不就是没有正规教育经历吗？
校长的笑容淡了，微微皱起眉头。
碍于章老先生的推荐信，不方便直接赶人。
最好让面试者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
她从办公桌旁边的书报架上取下一份中文报纸，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本英文小说，准备亲自考查文化水平。
特地挑了段很长的文言文来考注释。有两千多字，用的成语居多，识字多还是少，古文功底如何，一试便知。
他接过报纸一看，不就是著名老学究讨论教育问题的那篇文章吗，在大一就读过，不过是换成了繁体字版本。
答案完美，无可挑剔，校长不得不服。
眼前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不可貌相。脸上稚气未脱，学识却至少是高中毕业的水平了。果然章老先生的眼光不错。
不过，校长的心里依然有疑问，索性再往深处考。
一部字体很小的原版英文小说，翻到第一页，要他大声朗诵。
张小法一眼就认出是《木偶奇遇记》。只是到了匹诺曹骗爸爸的情节，少年忽然想起了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爸妈，悲从中来。
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很可能已经去公安局报案了吧？
泪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校长递来手绢，把最后一个任务难度减了减：
给她本人画一张肖像画。
少年拿着铅笔娴熟地描画，不到一个钟头就交出了生动的素描。
同时，他再也不低调谦虚。光画像这一条，就非常拿得出手。
校长把画像反复看了几遍，笑容重新绽放：
“张小法先生，我决定录用你为我校低年级艺术课助教。实际上你的才华，多少有些屈才。”
“今后学校就是你的家，好好努力，争取成为正式的教员！”
话音刚落，校长优雅地站起身，亲自过来握手。面试圆满地结束，职位也到手了。
那一瞬间，张小法差点要喜极而泣。自食其力，终于可以实现了。
他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来了好几遍掌声，庆祝凭本事赢来了第一份工作。
每月的基本工资是五块银元，可以住校，包吃住，伙食和住宿条件都比较好。若是工作出色，额外加两块钱的奖金。
这样可以有七块银元的收入，养活自己足矣。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不乱花，还能存下钱来。
考虑到住校的方便，张小法也不好意思住在老先生家白吃白喝，就一口答应了聘书上所有的条件。
入职的那一天忙到飞起。
李老师带他去办理了简单的入职手续。学校后勤处发了一套全新的日用品，给了一把宿舍钥匙，还有当月饭票。
全部堆起来足足有一大包，沉甸甸的。工资到月底再付，兜里剩下的钱省着用，应该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