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接受
林觅父母赶到的时候，校长陪着一起进了急救室。
他早早地避开了，已经走在回校的路上。这条晚上和她一起走过两遍的路，每一步都让他的心如针扎。
这种疼，一部分是出于后悔和自责，一部分是出于纠结和困惑。
眼前交替出现阿楠和林觅的身影，尽管她们生活在隔着一百多年的两个平行时空，却因为他的穿越，有了交集。
始终难以接受的一个现实是：喝下的那杯咖啡居然真的有毒！
他是带毒穿越的，体内的毒害了无辜的一个女孩子……
之前的那个梦境，随着对阿楠那种说不清的感情，在初秋的凉风里一丝丝地抽走了。
好像是从他体内排走到毒药一样，了无痕迹。
现在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是：自己对阿楠的情愫，到底是不是下了药导致的？
她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要把毒咖啡再三端给他喝？这么干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边走边思考，撞了行人挨了骂也不理。
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冷汗，纠结第二个问题：
对林觅的感情，算不算游走在爱情与友情边缘？她对他的好感，难道也是中了毒导致的？
如果是，一朝清醒后岂不是要恨死他？
跌跌撞撞走了一路，落寞地回到住处。小狗从床底钻出来，冲他咬着尾巴，爪子里玩着那条项链。
这是过去一度珍视的、失而复得的项链。
现在见了就烦，一眼都不想多看。
怕它有毒，会把小狗也毒死。赶紧取下，打算往窗外抛掉。
然而一想到会有人捡去接着害人，只好收回了手，把它丢进屋里的一个空花瓶，准备有时间带到郊外挖坑埋掉。
张小法用香皂反复洗了好几遍手，才坐下来继续未完成的教案。
不得不说他是一位负责的好老师。哪怕经历了无麻药切开、缝针的皮肉之苦又再遭如此大的精神创伤，也丝毫动摇不了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
尽管熬过了一个不眠夜，小伙子按时出现在教室，阳光开朗地走上讲台，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课像往常一样顺利上完。
在学生们的掌声中，他忍不住看了教室后排，那个空着的座位刺痛了他的眼睛。
最后一堂课上完，已经是黄昏时分。无心吃饭的人带着疑问去了那家书店。
书店里有不算大的说话声，也有翻动书页的声响。
抬脚进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顾启泯？！
他心头一阵反感，像触了电一样转身闪到门外。
即使这一世成了三少爷顾启澜，也无法接受那位不拿自己当兄弟的大哥。
少年并不急着要走，想等店里的客人散了再进去。
不过，他忽略了一条重要信息：大太太生的是一对双胞胎，除了大哥启泯，还有二哥启江。
今晚也是给毒药这事搞昏了头，否则只要脑筋稍微转下弯，就会看出差别来：
启泯上回就压根没进来，说不爱看小众书。
眼前这位拿着一本古旧线装书看得津津有味的书生，正是从日本回来的二少爷顾启江。
此人天资聪颖，待人真诚善良，尤其珍视亲情。
刚接到母亲入院的电报后就请假急忙回国，不料途中船票耽搁了行程。
等今天匆忙到家时，大太太已经出院，一家人除了三弟都团圆了。
启江在埋头看书，没有注意到三弟的在书店短暂的现身。
用心挑了好一会，才买了几本包好，在店门口刚巧碰上了前来查书的朱涓涓。
一开始朱涓涓也将他误看作启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感谢上回的款待。
对方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斯文地笑笑：
“我是顾家老二，启江，刚从日本回来。朱小姐说的那位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她见他手中捧着的一堆书，暗自诧异：果然和大哥不同，是位学识渊博的人。
一心惦记启澜失踪的事，就试探地问：
“二少爷，我是你父亲老朋友的女儿，中秋那天去过公馆，当时你不在。你家三弟据说都失踪一年多了？”
启江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伤感：
“启澜是去年夏天不见的，当时我在家复习功课，还没出国。三太太带他去了城北山上寺庙烧香，给二太太祈福。哪知半路上人就不见了。”
他的眼睛里闪出一层泪光，声音也低沉了不少。
她猜出启江是真心为启澜的失踪心里难受。凭着这一句话就可以判断，人品比他哥强。
朱涓涓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说：
“你可以信赖他。”
她好奇地问：“给二太太祈福？此话怎讲？”
启江的声音更加低了：
“二太太失踪了十年了，生死不知。最后父亲也认为她不在人世了，就在那边皇族陵园边上花钱请人立了块碑。她的父亲是位亲王。其余的坊间传的也比较多，不多说了。”
听完这话，朱涓涓忍不住落了几滴同情的眼泪，哽咽了片刻才接话：
“启澜.......其实回来过，只在家里待了半天.......又走了。”
他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困惑：“你亲眼见他回来过？可家里没人说这事呀……”
“才回来就受了委屈，和三太太闹了一场。大太太突然发病，我们送她去医院，启澜留了封信就走了。”
她从包里取出那封信，递给启江，“我当天就去了警察局，警长说有了线索会打电话告知的。”
“什么？你报警了？”启江一惊，手里的书全掉到了地上，“三太太在警察局有眼线，你这样可能、可能会害了我三弟！”
他激动地展开信，飞快地扫过一遍，眼里有了些许惊喜，
“三弟能写出这封信可不简单。他出走这一年多受了磨炼，心智成熟了不少。”
“我这次回国，请了长假，明年二月再回校。你有问题，随时可以约我出来，我们就在这书店碰头吧。我们一起来找他，争取赶在三太太前面找到启澜。”
张小法在门外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这次穿越，并不仅仅是找到回去的路这么简单。
短短一周，离奇的事件接连发生，每一件都难以轻易地理清头绪。
眼下，林觅在医院养病，他却没有办法去陪伴，照顾她。
这边，朱小姐和二哥在想办法找人。
就凭这份暖心的善良和真诚，他或许需要站出来，接受顾启澜的这个身份，扛起属于自己的全部责任：
包括寻找顾公子生母的下落，挫败三太太的阴谋……
把这些完成，即使回不去现代，也对得住良心。
至于自己和林觅的缘分是深是浅，目前不敢想太远。
少年下了决心，果断地走进书店，站到二人面前，大声宣布：
“朱小姐，二哥，我是启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