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阻力
故意绊倒林觅的这位年轻女孩，叫何诗安，是参加舞会的名媛之一。
她与林觅并不熟识。
其父在林先生交际圈内有重要影响力，应邀而来，意在结交心仪的世家公子，物色女婿。
何家千金年纪不过比她长一岁。
脸颊圆润，身材略高，面容天生带有芍药牡丹的一种贵气。
除了衣着打扮更胜一筹，诗安还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一些不易察觉的狡黠。
骄傲且霸道，一只随身携带的小皮鞭就是她的社交名片。
天地间，一物降一物。
京城坊间传闻，这位心气高的何大小姐不是普通权贵子弟能降伏得了的厉害人物。
谁会望见其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对友情爱情的渴望呢？
来的路上遇到傍晚时的交通大拥堵，在车里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和父亲赶到，舞会已经开始，在大厅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的一阵阵笑声、舞曲声和碰杯声。
诗安心不在焉地朝厅内扫了一眼，来客们不厌其烦地说着又长又臭的应酬话。
无聊至极。
她丢下忙着与同僚觥筹交错的父亲，闷闷不乐地绕过柱子来到花园里散心。
月光下，一个身材修长的美少年面对着池塘站立，背影映衬着夜色，甚是神秘。
少年的侧颜，俊逸出尘。
她心里有一种类似电流的东西穿过。
似曾相识。近在咫尺！
一位同窗……久违的同窗！
顾家三少爷在失踪之前，在城西一所学校读书。
诗安不知自己是具体哪一天喜欢上那个眼里有星星的少年的，即使在同窗的日子里，他不曾与她说过半句话。
他也不搭理任何女生，独来独往，但成绩一直在年级出类拔萃。
后来据说是遇到了意外，失踪了，全城大搜索，也没有结果……
她暗中托家中警卫四处买消息，最后从顾公馆一个收了钱财的丫鬟嘴里得知此人已经殒命于不可告人的意外。
她不肯信，也不敢信。
只要是有些希望，就要一直悄悄地找下去。
当消失许久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林家的别墅花园，诗安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红唇微启，用甜美的声音问候他：
“顾启澜，好久不见。原来你也在这里，还记得我么？”
张小法穿越而来，他的记忆里完整地抹去了这一段。
即使他拥有顾启澜的完整记忆，心有所属之后也不会有兴趣去搭理一位陌生的女子。
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报以冷淡的沉默，对她视而不见。
少年从原来站的位置离开，独自踱进池塘里的亭子，同时用平淡的语气作了一个干脆的回绝：“认错人了，我不姓顾。勿扰，谢谢。”
素来高傲的何诗安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被男生拒绝的滋味。
看着他对自己如此不屑，内心深处的丝丝柔情顿时给冰冷的态度砸得乱七八糟。
虽然接了对方当头泼来的一盆冷水，她又难以舍其远去，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躲了起来。
无辜的林觅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她天真无邪地向前一摇一晃地跑，只看见了亭子里的张小法，却没看到亭子旁边的榕树下的心情郁闷的另一个女孩。
何诗安并不忌惮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女的身份如何。从出生起，何大小姐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她只把林觅看作一个搅局者，一个对自己有潜在威胁的情敌。
凡是与自己争抢心爱之物的人，就是眼中必须去除的障碍。
于是，在林觅接近的一瞬间，她毫不犹豫地抬起腿来，准备给点颜色看看……
林觅没有父亲强大的潜水本领。
她在无助中不停地拍打着水面，害怕得几乎要窒息--
池塘的水虽然没有后海的水深，淹死一只小旱鸭子绰绰有余。
然而水声并没有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朦朦胧胧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林觅，是我……”
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身子，周围很舒服，并没有感到池水的湿气与凉气，反而有些不真实。
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他温暖的臂弯里。他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见她醒来，如释重负地笑了，下意识松开了搂住她的手，扶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林觅把自己遭遇的怪事说与他听，张小法认真地听着，轻声安慰她：“别怕，我刚才也看到了那个古怪的女生。只要有我在，我就会全力以赴的保护你。”
他和她一样，刚刚经历了惊险的一幕，依然心有余悸。
他在林觅离亭子约四米的时候正好转身，吃惊地看到她整个人往池塘倒下去，冲过去稳稳地接住了她。
刚才强行搭讪他的那位穿黑裙的小姐，见事情败露，怏怏地沿着一条小径跑了。
他抬起头往了大厅一眼：“林觅，我送你回去，出来久了，父母会担心你。”
“不，我不想进去，”她仰起脸望着他清澈的星眸，抓紧他的手不肯放：“我的表哥林一堂在里面，我不想见到他。”
他听到这个名字，想起林先生与林太太在大厅与女儿的对话，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
他知道，在盛行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自由恋爱会遇到无法想象的阻力。
二哥启江临走前叮嘱的话，再一次提醒了他。
如果想与林觅在一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顾公馆，凭借有竞争力的家世背景，才有可能从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获得她父母的认可，毕竟婚姻讲究门当户对。
否则，林先生与林太太怎么会放心把心肝宝贝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可是，如果踏进顾公馆，他还能活着出来吗？即使能苟且，对得住良心吗？
他对她有再深的感情，在现实面前也是无能为力。放弃这份感情，或许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轻轻地拿开了她柔软的小手，劝道：“林觅，赶紧回去，你要听父母的话，乖。”
她还想与他在花园多待一会，但张小法已经主动地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一道距离。
她看了看他的脸，似乎悟出了什么。他眼中流露出纠结与无奈，更多的是隐忍。
她依依不舍地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在通往大厅的那条小径上走，风吹过花园里的蔷薇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走在前面，林觅看着他的背影，感到心底有一种绝望的凄凉。
快到大厅时，她突然停住脚步，把身子倚靠在旁边的一株樱桃树下，轻轻地哭了起来。
他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心头一震，转过身来走到她身后，却迟迟没有开口安慰。
虽然与林觅相识的时间不长，她的性情，她对他的真情，他一直都了然于心，只是不敢面对和接受罢了。
他默默地守着她，内心却在剧烈地挣扎：
如果与林觅不是穿越后相遇，如果顾启澜的身份没有牵扯这么多复杂的谜团，如果他不是林觅的老师，如果自由恋爱在这个世道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