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所谓‘女朋友’
如果时间是流水的话，那么高中一定是在入海口，当汹涌的水花与时间的涡流碰撞，剩下的只会是碎片般的时光……
四月，高一下学期，距离高考还有780天。
这是个莺花纷飞的季节，百花齐放，可是，在杜小风眼里，这些都那么单调无聊。
他已经和月瑶三个月没有说一句话了，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他真的成了月瑶世界中的陌生人，这些天，他心不在焉，心里很乱，以至于和方刚说好的学习的想法又丢到脑后去了，所以，三个月的考试下来，他成绩本就靠后，现在直接跌倒了倒数后五名。
杜小风此时站在月瑶班级的门口，看着里面那个趴在桌子上埋头用功的女孩，心绪又乱了。
“我到底是喜欢她还是爱慕她呢？”杜小风从未给自己一个真正的答案。
………………
四月，龙邑县的一些建筑工地又开动了机器，但这不是有关部门扶持的，而是某些建筑公司自己私下开工的，因为，这座已经欠了无数人债务的县城，陷入了工程停滞之中，建筑公司只能靠这种手段来稍微挽回点损失，他们希望建起的高楼有人住……
虽然知道这样不合法，但是哪怕是政府，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它，经历了上次严厉的事情，所有人都老实了不少，现在，一个个都只顾自保。
这座县城，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死寂，而又安宁。
在某个建筑工地上，两个工人一边干着一边闲聊着，他们向来就不带热情工作，因为，这里已经半年没发工资了。
“就这破水泥车，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吧？竟然现在还拿出来用！”一个建筑工人睥睨着远处钢筋中的一辆水泥罐车，不屑的冷哼一声。
“现在这状况有个水泥车就不错了，你难不成还盼望着有装水泥的吊车吗？别妄想了，你也不看看这里老总那穷酸样！连办公室都没有，现在还和我们都住一个工棚……”另一个工人更是一脸的嘲笑。
城市上空偶尔飞过一两只燕雀，但他们不会停留，因为在他们眼中，这里只是一片看不清泥土的废墟……
这是高中的一个大休，天气晴朗，阳光温和，喜欢这天气的月瑶抱着书从家里走出来，坐在了那个她和林可依经常在一起写作业的石凳上。
她把书本平摊在石桌上，石凳旁边紧挨着的那棵柳树依旧柳絮飞扬，还和当年林可依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月瑶正全神贯注的做着题，丝毫不去注意走过她身边的路人，就连不远处的一堵墙上的两只麻雀的吱吱喳喳声，他也不去在意。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如此认真，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一场灾难的来临。
一辆十吨重的水泥罐车，在拐过龙河小区旁边的某个路口的时候突然刹车失灵，紧接着，司机就看见眼前出现的那一堵有着两只麻雀的墙壁……
麻雀在轰隆声中飞走了，而那堵墙壁，也在飞起的烟尘中露出了一个三四米高的圆窟窿……
这巨大的声音，在龙河小区响彻开来……
……………………
距离高考还有779天。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当杜小风得知月瑶在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心急如焚的到月瑶的班级到处询问她的消息，可是，除了得知月瑶在哪所医院外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在作怪，杜小风整个下午都心海翻腾，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呆呆的望着窗外的蓝天。
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只有月瑶，他隐隐明白，自己是无法把月瑶当陌生人的，于是，杜小风三个月来的沉默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下午放学的时间，杜小风逃课去了那所医院。
当杜小风背着书包，手拿一袋水果打开月瑶病房的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月瑶和旁边站起来的一名妇女。
那妇女明显表情疑惑，而月瑶则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是……”
“哦，我是月瑶所在班的班长，听说月瑶受伤住院了，老师让我替他们向月瑶问好，顺便把落下的功课带过来……”杜小风脸不红，气不喘，装的样子很像。
“这样啊，那请坐吧。”妇女没多想，站起来，把唯一的座位让给杜小风。
“谢谢。”杜小风只是点点头，没有坐下。
杜小风把水果放在月瑶病床旁边的桌子上，一脸微笑的看向用枕头垫着靠在墙上，坐在病床上的月瑶。
月瑶额头上有一小块儿纱布，身上盖着一层白色的薄被子，她伸出来的左手手背上插着吊针，她看着杜小风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下，而后把头扭过去看向窗外。
妇女似乎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场这同学才不好意思说话的，于是妇女起身道：“你们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习题要讨论吧？我不打扰你们，你们慢慢聊。”
说着，抬起脚，就走出病房。
月瑶住的是单间，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了月瑶和杜小风两个人。
妇女刚走，月瑶就头也不回的愠声生气道：
“你来做甚么？这样骗人有意思吗？”
杜小风没急着回答她，而是顺手从水果袋里拿出一个苹果，用旁边的白开水洗干净，然后递到月瑶另一只手里，低下头，又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本子：“我就只是想来看看你，这是我向你们班长要的笔记本，我想，你一定会需要的吧？”
杜小风声音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让月瑶更加生气。
可事实上，月瑶听到这话狠狠地将手中的苹果甩进垃圾桶里，然后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谁稀罕，不用你来烦我，我自己会学习！”
月瑶的话似乎深深的打击了杜小风，杜小风一顿，看着她，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月瑶见杜小风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她善良的内心似乎又忍不住了，她扭过头来，接过杜小风手中的笔记本：“你何必要这样做呢？我知道你想和我谈女朋友，但是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谈，我只想好好学习，这有错吗？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啊！？”
月瑶差点哭了出来，在她看来，杜小风对她简直到了死缠烂打的地步，她觉得只要不去理会杜小风，杜小风就会知趣的远离她，可是四个月过去了，杜小风竟然又这么出现在了她面前。
月瑶现在是悲伤的，悲伤她自己，也悲伤杜小风。
听了月瑶的话，杜小风眼中又焕发出了些许光彩，他抬起头望着月瑶，心中有什么东西升了上来：“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很偏执，但是容我说句实话，我真的需要你，月瑶，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连高中都考不上。”
这是杜小风的心里话，也只有此时他才敢对月瑶说。
“那是你自己的本事，和我无关……”
“不，和你有关……”杜小风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月瑶的脸，月瑶的脸是如此的单纯，只是现在有了一个纱布的遮挡，看起来脸色很复杂。
“你还记得我九年级那次送你回家的事情吗？”杜小风突兀的说道。
月瑶显然一愣，但是没答话，杜小风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告诉我，人不能是一棵没有思想的芦苇，人都应该有一个奋斗的目标去追逐，如果没有思想，那就只能站着，什么事也不会做！对吗？”
月瑶听到这话内心似乎有所触动，她抬起眼神，看着杜小风，眼中的厌恶却少了很多。
杜小风接着说：“那么我，希望你是那个值得我去奋斗的目标，正如以前你说的那样，我没有思想，只会玩，现在我有思想了，我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要考大学了，所以我希望去追逐你，我们一同考上大学，如果没有你的那番话，我想，我是不会出现在高中的……”
“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月瑶想问个明白，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杜小风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其实就是想有一个和我一起努力学习的榜样，你可以叫她为‘女朋友‘，也可以叫她别的什么，但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称呼，因为这个榜样就是‘女朋友’那种亲密的关系，可我不知道是应该用喜欢去形容还是用爱慕去形容，我一直想向你解释，但你不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来找你……”
杜小风说出来心中轻松了许多，他压抑了三个月的内心独白也终于在这一刻完全说了出来。
可他看着一脸平静的月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不知道月瑶怎么想的，就像是以前月瑶不知道杜小风是怎么想的一样。
月瑶看着杜小风，不自觉的发觉他眼角的余笑还是如此阳光，月瑶干脆又把头别过去看着窗外，那里，夕阳已近乎落入西山，淡蓝色天空在霞光中露出片片深蓝色。
月瑶内心现在是杂乱的，就像是天上即将展露的群星一样。
他一直没有回头，目光就这么停滞了，像是过了很久，月瑶回过头来，发现杜小风还站在自己的一旁，那眼神，还和刚才一模一样……
“这就是你心中那个所谓的‘女朋友’的含义吗？”月瑶突然发问道。
杜小风使劲的点了下头：“嗯，按女朋友来说，我是喜欢你，但我知道那样做会害你考不上大学，我不想去打扰你学习，可我心中想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意思……”
杜小风一本正经的看着月瑶，脸上极度的认真。
月瑶沉默着没说话，但是她从杜小风口中好像听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她自己也有，杜小风身上也有。
月瑶想法忽然变了，他竟然转而对杜小风问道：
“那……我如果答应你，我们还是哥们儿吗？”
杜小风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做你所谓的’女朋友‘，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三件事才行。”
月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脸颊，也是红的看起来烫人，但在杜小风心里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清晰的让他有些走神。
“我答应你，你说吧！”杜小风笑了，可是月瑶没看见，杜小风的眼角莫名其妙的挤出了一滴极小极小的泪晶。
“第一，任何时候不许说不尊重我的话，第二，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随便碰我，第三，无论什么时间，你都不准耽误我学习……”
月瑶回答的语气很固执，就像是她对学习的固执一样，没有人会去试图不去接受。
杜小风听完后，点了点头，再次递给了月瑶一个刚洗好的苹果，这次，月瑶接了过去……
记得有人说过：人都应该有一个梦想，有了梦想就要学会坚强，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杜小风知道，只有明确了梦想才会有改变自己的机会，杜小风不希望自己仅仅是个孤独于梦想的少年，他希望，自己的梦想是鲜活的，是有生命的，是值得他去用一生奋斗的。
很庆幸，月瑶成了杜小风心中那一个几乎不算是梦想的梦想。
至少，杜小风没有因此而坠入失恋的深渊，虽然，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初恋……
然而，青春正是如此，无外乎每个人。
……………………
距离高考还有785天。
棽棽的长柳缠绕上含蓄的夕阳，几多淡绿色的藤蔓围着水池的一角伸向四方的木架长廊，圆池中的喷泉上，悬浮着一抹五彩的光晕，在喷泉下面，手掌大小的金鱼在薄薄的水雾中穿梭着。
学校以大门为分割线，将学校分成了教师工作区和学生学习区，教室工作区的中心位置有一个水池，水池周围有一条不是很长的长亭，长亭是木质的，上面爬满了青藤，长亭里，也有几块灰色的石头长座。
杜小风和月瑶现在就在这里，此时时间是中午，大家都会宿舍去睡觉了，校园里好像只有刚从医院回来的杜小风和月瑶两个人。
“小心点，我扶你吧？”杜小风帮月瑶抱着书包，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后面。
月瑶虽然说是受了点皮外伤，但是腿部擦伤很严重，尽管是经历了五天的治疗，但是小腿上的伤疤还未完全好。
“不用，谢谢。”月瑶很坚强，能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会麻烦别人。
现在教室还没有开门，他们两个坐在长亭的灰色石头板上，静静地等待着。
杜小风手里却抓着一张从学校公告栏上撕下来的纸苦笑，那是最近违反校规学生的记录。
很不幸，杜小风这次“名列前茅”。
因为这五天杜小风几乎每天下午都会翘课去医院看月瑶，当然，他还会细心的带上几本好学生的笔记回去给月瑶抄，以防月瑶耽误功课。
这是好事，但是对于不知原因的别人来说可不是这样了，杜小风天天逃课带来的后果却是班主任批评和学校的劝退。
毕竟这里不比初中，高中的校规是很严的。
不过幸好杜小风还没有做的太出格，所以这些只停留在了嘴皮子上，说说而已，学校和班主任还没拿他如何。
看完这无聊的通告，杜小风随手一扔。
他看着坐在对面石板座上拿着笔在书本上勾勾画画的月瑶，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重要的想法。
杜小风凑过去问道：
“月瑶，你有没有想过要考什么大学？”
“大学？”月瑶抬头一愣，转而眼珠转了转说道：
“嗯……我想考qh，bd ，tj ，nj，fd这些大学，这是我的理想，所以我现在一定要努力才行！……当然，你也要加油哦？”月瑶说的很轻巧，仿佛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是杜小风知道，这是月瑶在鼓励自己，就像是几天前的那个承诺一样。
“嗯！”杜小风默念了几遍，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杜小风微笑着又从书包里抽出来了一把口琴，细看的话，还是以前那把：
“我给你吹口琴吧？听说听音乐有助于疗伤的……”
“你可真大惊小怪，又不是什么内伤，不过……好啊……”月瑶一点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毕竟，杜小风的吹得乐器都很好听，就像是他的声音一样独特。
杜小风吹完后，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他注视了眼前专注学习的月瑶许久，拿起笔，又掏出一张白纸。
随后纸上响起了刷刷的声音。
这声音把月瑶吸引了，她抬起头，问道：
“你在写什么？”
杜小风停下笔，微笑道：“是歌词……等我学会用很多乐器的时候我就把它唱出来送给你的。”
“谢谢。”月瑶回答的很痛快，似乎成了杜小风’女朋友‘之后，月瑶更加信任杜小风了。
杜小风又在纸上摩挲了半天，忽然就写不下去了，月瑶看着着接近尾声的歌词，轻声问道：
“我可以帮你写下几句吗？”
“好啊！”杜小风答应的更干脆。
两个人，一件事，如此的简单，而又让人回味，杜小风和月瑶对这首歌的歌词记忆尤深，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写的第一首歌，也是杜小风送给月瑶的第二首歌……
《绿叶时光》
乐器：三角铁圈，钢琴，大提琴
风格：淡雅的，温和的
作词：杜小风，月瑶
作曲：杜小风，月瑶
藤蔓时光
长长
似攀上阳光
热香
遥远路上
漫漫
看纯真微笑
陪旁
昨天～～～（长调）
你开心的样子
刻在，那旧院篱墙
今天～～～（长调）
这晴朗的日子
我为你，娓娓歌唱
小月光——
在叶华梢上
在彩虹斑斓的街道
小月光——在华丽旖旎的目光
注视，这美好幻象
小风浪——
在操场上成长疯狂
在翻飞叶子里赛跑
灿烂阳光
洒在这绿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