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白塔夜谈
耸立在低矮的建筑群中的白塔，像是高贵沉默的君主，俯视着他治下的子民，看着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安居乐业。
塔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吵吵闹闹中，散发着令人温暖的烟火气息；
塔上，是相视一笑的两人，月光荡漾，印出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
“苏月白，你是故意的吧？”
木秀看着刚刚姗姗来迟的苏月白，有点不满意他的故意相让。
“阿秀，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半路去买了点东西。”苏月白说着，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木秀看着苏月白手上的零食和饮料，才恍然想起自己刚只顾着闪人，把东西都落下了。
苏月白看着尴尬的木秀浅浅的笑了一下，把塑料袋里的食物一个个摆在木秀旁边，然后指着塔下的万家灯火，笑道：“你不是说，你喜欢万家灯火的灿烂吗，你看。”
木秀顺着苏月白的手指望去，才看见塔下华灯璀璨，连成一条星河，顺着人们的轨迹漫延至远方。
她坐在白塔的沿上，嘴角带笑，双腿悬空，撑着手，看着身下自己不曾见过的喧嚣吵嚷，不同于木秀记忆里的军营，这里有她以前不曾体会过的人情味儿。
苏月白看着木秀白瓷样的脸庞微微一笑，跟她并排坐在沿上，看着这遍地灯火微微发愣。
“我出身在那样的家庭，从生下来就注定我这一路不会好过。那时候，修炼充斥着我的童年，虽然被爷爷他们压着，自己也知道身为苏家人的使命，可到底是年纪小，终究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反抗，也是好的。”
木秀听见苏月白的喃喃自语，偏过头看着苏月白，这个时候，这个还只能算是男孩的男人，脸上有着与平日里不一样的神色，稍稍卸下防备的他，有着不自知的魅力。
木秀心中一阵悸动，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临时充当了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每个小男孩心里都有一个秘密基地，那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最开始，我尝试了无数次，都没能成功，还让一些老师以我不认真为由，给我多加了很多训练项目，我当然更想往外跑了。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大家都对我放松了警惕，于是那天晚上，我趁着夜色，自己偷跑了出来，可是……
呵呵，可是，从没有一个人离家过的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那种茫茫人海，只有我形单影只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最后，我只能凭着感觉，往自己能看到的最高的建筑走去，那座建筑就是这白塔。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藏在白塔顶上，没有一个人来找我，我为着这个兴奋了好久，以为自己终于突破层层重围逃了出来，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我就趴在这里，看着塔下的人群，那些嬉笑打闹的小孩、那些沿街贩卖的小贩，看着塔下的人生百态。
可是，当激动褪去，我突然感到茫然，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好像这天大地大只有那一处我曾最厌恶的地方才是吾心安处。
我在塔上一个人待到了天明，然后……
然后我爷爷来了，他问我，可曾心满意足？
我点点头，他便带着我回了家，家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没有半分异状，像是没人知道我这个苏家少爷曾经荒唐的离家出走过一样。
后来，渐渐大了才明白，一个稚子，没有当家人的默许，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出了门？不过是爷爷给我一个机会罢了……”
因着此情此景，苏月白心神荡漾中说了不少平时掩埋在心底的话，即使他已极力克制，可言语里的情绪还是感染了一旁的木秀。
木秀默默地听完苏月白的述说，她能明白身为他身为世家子弟的压力，就像当初，自己若不是摒弃了所有，全身心的投入到训练中，不问世事，可能，也早就埋尸山野，无人问津。
哪里，还会有今天……
两世加在一起，她还比苏月白痴长几岁，但因着一直待在军营，就算后来当了军团长，上级也是她曾经的老师，这种种倒让她到死都不懂人情世故。
若不是这次死而复生，经历良多，她也不会像今日一般柔软、温和。
苏月白见木秀因为自己的一时痴语陷入沉思，不禁埋怨自己几句，笑着宽慰道：“你也不必为了我几句话就忧心，身为世家子弟，我们享受家族带来的荣耀，也必然要誓死捍卫这份荣耀。”
木秀看着将这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的苏月白，不由将他跟那时候的自己重叠在一起，都是一样被洗脑了的孩子，一心扑在那些兴衰荣辱上，从没为自己想过多少。
木秀重来一次，没有凭着自己的金手指去搅动风雨，只是安居一偶，守着自己的小店，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何尝不是因为厌倦了那些打打杀杀，厌倦了曾经的自己？
她心疼这个肩负着家族荣耀的男孩，一如当初的自己。
“我陪你。”
“啊？”苏月白因为木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住了，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木秀看着今日难得的显出几分呆傻的苏月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说，作为你的朋友，我会陪你的！”
月下的木秀笑靥如花，让苏月白的心情都好上许多，他笑道：“那次的离家出走，让我发现了这万家灯火，既是朋友，这处美景，我便分享给你好了。”
“那我谢谢你了，苏月白。”
木秀笑着，在苏月白买的零食袋子里翻找起来，才发现苏月白重新买的零食里大多数都是辛辣的，她疑惑道：“你不是不吃辣吗？”
“我看你挺喜欢的。”
她当时吃着那辛辣的碧节虫，一脸畅快的表情，他可是记忆犹新。
木秀翻个白眼，用手轻轻推了一下苏月白，佯怒道：“苏月白，你不知道女生吃太多辣椒对皮肤不好吗？到时候谁陪我？”
苏月白仍由自己的身体随着木秀的力度倾斜到另一边，妥协道：“好，那以后我少买点，你也少吃点。”
月下的两个少年男女，坐在白塔的沿上，任由之间的情愫升腾、酝酿，这座沉默的白塔曾经见证了一个稚子蜕变成合格的继承人，如今，或许也见证了一段正在悄然蕴育的青涩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