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想待在你身边
温热的水席卷冰冷的脚掌,缓解了走了一天的酸痛,一股暖流自脚底心向上蔓延,直达心房,整个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林璀璨不自觉蹙起的眉缓缓舒展开,垂眸,神色复杂地盯着男人低垂的头颅。
任由他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法,一下又一下地揉捏着她的小腿。
这边没有冷水,夜星光不敢弄的太热,兑的六七热就端回来。冬天水又冷的快,帮她揉捏完小腿,探了一下水,果然开始变凉了。赶忙把她的脚捞出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抬头时,见她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弯唇一笑。
“看我做什么?我脑袋上长花了?”
这里没有毛巾,他就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干脚上的水。
林璀璨见状抿了下唇,将到嘴的问话咽回去,顺着他的话答:“不能看?”
“当然能看了。”夜星光心说我巴不得你一直看着我,捞起她的另一只脚,换另一只袖子擦:“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很适合过日子?对我心动一点点?”
“你高兴吗?”林璀璨轻敛下眼皮,终究还是将这温馨的假象打破:“你明知我不可能喜欢你的,你对我再好,做再多都是徒劳。”
夜星光弯起的嘴角终是一点点的放下,须臾,眼里带着恳求:“那就当是赎罪,如果有天你觉得够了,就试着爱我,好不好?”
林璀璨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眼底没有一丝动容起伏。
夜星光眸色瞬间黯然,声音低了两分:“不爱也没关系,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话落起身,半弯着腰将她抱起,换了个方向,让擦干的两只脚落在铺好的被子上。
“你睡吧。”夜星光顺手拿走她外套口袋里的车钥匙,“你也不愿意和我睡一床,我晚上睡车上就好了。”
林璀璨坐在床上,看着他神情落寞地端起水盆朝外走,嘴唇蠕动,到底没出声挽留。
双手抱起膝,望着慢慢恢复血色的脚趾发起了呆。
她不怕他对自己坏,就怕他对自己好。
她不想被他动摇自己的心。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三年前那个晚上的相遇是错,她扶起醉酒的他是错,决定和他结婚也是错。
而她现在只想等错误结束,等一切回归正常轨道,然后劝说母亲和她一起回到怀乌,平平淡淡过完余生。
……
在狂风暴雨里跑了一天确实疲惫,林璀璨躺到床后,没胡思乱想多久,就睡过去了。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
雨打铁皮片的啪啪声一点点钻进耳膜。
门窗紧闭,雨天的屋内灰蒙一片。林璀璨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待看到床下摆放整齐的拖鞋时,顿了下。
过了几秒,穿上拖鞋,从床上起身,这才注意到对面那张床的床尾晾着几件衣物。
手摸进昨晚就着睡觉的外套的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还七点不到。
起早了。
眼睛四处张望一番,在对面床的下铺看到自己的充电器,抓着充电器朝那起着隔断作用的石膏板走去,将充电器插进嵌入在上面的插座位。
给手机充上电,林璀璨目光再次落向那晾着的衣服,走过去摸了摸,还不是很干。
转身朝外走。
黑色的迈巴赫淋了一夜大暴雨,倒是越发地锃亮,跟新的一样,后车座的浅蓝色车帘拉着,教人看不见里头的光景。
林璀璨拿起竖放在门边的绿色雨伞,踩着雨水走过去。
男人一米八多的身高,塞在后车座明显拥挤,尽管把自己缩成一张弓,小腿还是垂下了车座。
林璀璨酝酿了下:“夜星光。”
呼呼的寒风吹动着车帘,雨打车身带出“嗒嗒”的刺耳声响,水顺着伞面,一滴紧着一滴砸落地面,绽起小小浪花。
周遭如此嘈杂,男人却恍若未觉,睡得格外沉。
有了前车之鉴,林璀璨不敢再大意,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
萧萧寒风随着车门开启灌进去,吹拂着他松软的头发,他大半张脸都埋进柔软的车座里,只露了小半边侧脸,及一只泛红的耳朵在外。
林璀璨伸手摸了一下,果然很烫。
“夜星光。”
“夜星光。”
……
推着他的肩胛,唤了几声,男人才被喊醒,哼唧了几声,慢吞吞地手撑着车座,爬坐了起来。
俊逸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红,耳垂更是红的快要滴血,两片唇瓣却像脱水般的惨白。
本该在额上的退烧贴,不知道怎么搞得,卡在了脖子与卫衣的领口间,整个人看起来病弱又狼狈。
“璨璨。”
林璀璨伸手拿掉退烧贴,冰冷的指不小心剐蹭过他的脖子,炙热的温度让人不由心软:“下来。”
因为在车上睡了一晚,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又升回去了。
好在昨晚有把药带过来,林璀璨把他搀到铁板床坐下后,又折回车里拿了药。
回来时,男人耷拉着颗脑袋,手撑着床板,像秋收时节,金黄稻田里那被稻穗压弯了的稻秆。
林璀璨倒了两片药到药盖里,递到他面前。
夜星光顺着出现在眼前的纤纤玉手,缓缓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瑞风眼被烧红,目光灼灼。
须臾,抬手捡起药盖里的药片,一颗接一颗地扔进嘴里,又干又涩,正要嚼碎吞下去的时候,就见她把退烧药拧好放到外套口袋里后,从另一侧口袋里拿出半瓶矿泉水,拧开,再次递到他面前。
袅袅白气从那狭窄的瓶口冒出。
“没有冷水兑,你吹一吹再喝。”
拿药下车的时候,无意间瞥到扶手箱里躺着瓶还剩下一点的矿泉水,她便把里面的水倒了,多费了些时间,去热水房接了半瓶水回来。
热度透过薄薄的瓶身一点点渡来,温暖了发凉的手,嘴里的药忽然也没那么苦了,就着稍烫的水吞下,勾唇笑起来。
林璀璨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烧傻了?
“没什么,就是好难受啊,璨璨。”
想抱抱。
这个念头刚浮上,夜星光当即付出了行动,张开手就要黏向她。
林璀璨抬手抵住了他的脑门,拒绝了他抱一抱的请求:“难受就躺下睡会儿,我待会问问王厂长情况,要是路通了,就送你去医院。”
这铁皮房虽能遮风挡雨,但终究简陋,不利于养病。
“那你会陪着我吗?”
夜星光平躺在床上,任由她往自己身上盖被子,一双烧红的眼紧盯着她,略带期盼,可怜又脆弱。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林璀璨同他对视了一眼,错开:“我会让蒋莫陪着你。”
“那我不想去医院。”夜星光哑声道,目光紧随着她,直白又热烈:“我想待在你身边。”
他眼里的爱意毫不掩饰,炽热而汹涌。
林璀璨扫过他发红的眼睑,不由想起他发烧加重的原因,没再反驳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片新的退烧贴,撕开给他贴上。
“你睡会儿,我去食堂看看有没有粥。”
“你记得撑伞。”夜星光不放心叮嘱。
……
“璨姐。”蒋莫略带意外地喊道,不甚清明的眼睛瞬间清醒,抬手快速地扒拉了下头发,在她偏眸看来时,迅速调整好自己刚醒没多久的精神状态:“你这么早起?”
“嗯,昨晚睡得早。”林璀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衣着整齐,“正好你醒了,那你和我一块走。”
蒋莫闻言当即从屋内走出来,随手带上门,接过车钥匙:“去哪?”
再伸手主动拿过雨伞,撑着她走向后车座。
“先送我去一趟食堂,你吃完早餐后,再开车去看看下面的路通了没,能不能走,要是能走,我们就先离开。”
“好。”
蒋莫关上车门,几步上前打开主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后迅速收伞。
虽然厂里通知了放假,但这属于特殊情况,人都是在厂里的,所以食堂的阿姨照常上班,以供厂员们能正常吃饭。
药厂包吃住,早餐相对简朴,白粥配榨菜,有的吃不惯,会自己带一些肉松,火腿之类的,改善伙食。
林璀璨排队领了一份粥,又要了一碟咸菜,与蒋莫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备注,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起身朝食堂外走。
雨还在不停歇地下,乌云笼罩着偌大的药厂,瓢泼大雨里,三三五五意中人撑着伞,顶着呼啸寒风,哆哆嗦嗦走来。
“妈,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你还好吗?璨璨。”林母在电话彼端关切询问,忧心忡忡:“听说F市要刮台风,一直在下大暴雨,树,电线都吹倒,水都冲到人家里了。”
“妈,你别担心。”林璀璨柔声安抚:“我在药厂里,水淹不到,我没事的,你放心。”
“你那雨下的很大吗?我都听到了。”林母担忧的不行:“你能回来吗?要是能回来就赶紧先回来,换个时间再去。”
“好,我后面看一下情况,尽快回去。”林璀璨怕她知道真实情况更担心,含糊地答应了,转了个话题:“快过年了,天越来越冷,你也要做好保暖,脚每晚记得泡,我回去了就去看你。”
换了话题,林母语气顿时轻快了不少:“有好好泡,你王阿姨每晚都陪着我泡,她把我照顾的很好,我打算今年给她包个大红包。”
林母口中的王阿姨,是她请去照顾林母的保姆。接手夜氏的第二年,她在丽人湾买了个百来平的大平层给林母住。虽然都在云城,但她平时工作忙,并不能经常回去,便去家政公司面了几个保姆,最后选了王阿姨,照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是想找个人陪着林母说话解闷。
如今看着林母对她如此满意,林璀璨也就放心了,刚想再聊两句,手机发出了有电话进来的提示。
她看了眼,把手机放回耳处。
“妈,夜爷爷给我打电话,估计有事,我接一下。”
“那你接吧,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尽快回来。”林母不放心地叮嘱道。
林璀璨说好,然后才挂了电话,接通了插进来的电话,神情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爷爷。”
“小光是不是去了福建的分药厂?”夜闻山如洪钟般的声音,强烈地从声筒里穿透过来。
林璀璨语气不变,平淡如水:“是,昨天到的。”
“那个死小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夜闻声气呼呼地骂了句:“他现在在你旁边吗?在的话,让他接一下电话,那么危险的地方招呼不打一声就冲去,现在躲着干嘛!”
林璀璨:“他不在。”
“不在啊。”夜闻山略显失望,旋即又愤怒起来:“那你让他接一下电话,打了那么多个,一个也不接,是要气死谁?拿个手机要是不接电话,还不如趁早扔了。”
“老爷子,你消消气。”电话那段插了句话进来,听声音是魏管家的。
“爷爷,你心脏不好,不要动怒。”林璀璨怕他等等真气昏过去,只好说出实情:“他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他发烧了。”
“发烧了?”夜闻山语气当即转为担忧:“那现在在哪?”
林璀璨:“在药厂这里,回市区的路被堵了,暂时去不了医院。”
“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发烧了?白长那么大的个,一点也不中用,身体那么弱,还到处跑。”夜闻山不带喘气地数落了一通,下达通知:“你们收拾收拾,准备一下,我让林峰去接你们,你们今天就回来。”
林璀璨:“好。”
……
而此时,另一边的铁皮房里。
夜星光睡得并不安稳,哗啦啦的雨声消散不了身体的燥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犹如狂风浪潮里的一叶扁舟。
叩—
叩—
略带犹豫、怯怯的敲门声有间隔地响起。
夜星光紧蹙的眉头随着睁眼缓缓松开,面色泛红,感觉整个后背湿湿黏黏的,极其不舒服。
脚步略微虚浮地走去开门。
四目相对,门外的人眼底的局促和明亮瞬间消散,嘴唇微张,呆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