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我不是害怕
临近正午。
一架浑身通黑的私人飞机,出现在黑云沉沉的半空中,慢慢地向药厂中间的那块大空地靠拢,降落。待降落,才看见左侧机车身印有夜氏两字,烫金的字,奢华而显眼。
王厂长闻讯早早在此等候,站在车间正大门的入口,隔着雨幕,看着那快要和铁皮仓库齐高的飞机,暗暗咂舌。
知道总公司有钱,但没想到连私人飞机都搞来了。
这时,黑色的迈巴赫穿过磅礴大雨开来,车轮压过地面快淹没脚背的雨水,溅起水浪。
王厂长赶忙撑伞跑过去。
机舱门打开,登机的梯子自上而下降下来。
“林总,小老板。”王厂长举高伞,帮忙撑住坐在后座的夜星光。
大概是还病着的缘故,男人瞧着恹恹欲睡,舒展着的额头无端透出几分的怨气。
“王厂长,还劳烦你跑这一趟。”林璀璨站在黑色大伞下,雨水顺着伞骨宛如断线的珍珠迅速落下,秀发用阵簪子挽着,斜风吹拂过垂至耳垂处的那缕碎发,不疾不徐交代:“这边的事你多费心,那些被泡湿的药,待天气好了以后记得销毁掉,后续如果厂内哪里需要重新建设,就向总公司提交申请,后面我会再挑个合适的时间来考察。”
“好。”王厂长说着递从刚刚就被他拎在手里的两个印有某超市名的购物袋,笑容可掬道:“林总,这是一些当地的特产,您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尝尝。”
林璀璨思忖了一两秒,弯唇微笑,伸手:“王厂长你太客气了,这雨天,我也就不和你推辞了,谢谢你的盛情。”
林璀璨手刚要伸出伞外,一只手比他更快拿过了那两个装有当地特产的购物袋。
伴随动作,还有男人微哑的声音:
“王厂长下次要来云城,和我说啊,我带你去转转。”
王厂长仰头望向左侧,笑着说好。
“还有件事麻烦王厂长。”林璀璨侧了下眸,看了眼身旁的蒋莫。
待蒋莫接受到信号后,将手上的车钥匙递上,才继续道:“劳烦王厂长将车先停在厂里,等天晴了,再找人将车开去市中心的梧桐苑B区10号停车位。”
福建是第一家分药厂,也是众多分药厂中产出占比最重的,是以每年都会来考察两趟。因为来的频繁,夜闻山索性就在这买了套房,以便来这考察时落脚。
“好的。”王厂长接过车钥匙,看向高了他一个头的男人,“小老板,我送你上飞机吧?”
“不用。”夜星光偏头,往登机梯子看了眼。
只见一个穿着中灰色西装西裤,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撑着把金色手柄的黑伞,踏着登机梯下来。
短暂的交换后,中年男人撑着夜星光原路折回。
“慢走啊,林总。”
林璀璨微笑颔首,同蒋莫紧随其后。
不多时,登机梯收起,机门关闭,飞机的螺旋桨转速加快。
而此时足有个大平层那般宽敞的机舱内的卧室里,夜星光不耐烦地坐在一张约摸一米八宽的床上,长腿不羁地垂在纯白的羊毛毯上。
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西装是毛呢布料,ROMON今年的春季新款。
男人拿出一条棕色的医用橡皮筋,弯腰动作熟练地绑上他的手臂,而后拿着棉签沾了消毒水在他的手背上涂抹。
而后将棉签扔向垃圾桶,道:“小光,手握拳。”
夜星光忍不住嗤笑一声,语调懒懒:“齐叔,还把我当小孩呢?”
齐光露在白色口罩外的眼睛流露出深深的笑意,眼角随着这笑,平添了条皱纹。
“多少岁,不都是小孩。”
说话间,迅速将针推进他手背那条并不清晰的静脉里,单手解开橡皮筋取下,直起腰调节输液管。
齐光,夜老爷子资助过的众多学子之一,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回国后,直接进入夜宅,成为老爷子的家庭医生,吃住都在夜宅,至今已有二十多年。
夜星光不服气辩解:“可我成家了,老婆就在外头,你不是看见了。”
“成家了不也没个成家的样。”齐光放下输液管,觑了他一眼,抬手摘下口罩,“还是那么任性。”
“你这话说的。”夜星光勾着唇角:“我要不生病,你不得失业。”
“你这些年没来烦我,我不也好好的赚着我的钱。”齐光不以为意,向上轻撸了下右手的西装袖子,露出腕上的金色手表,左手食指轻敲表盘:“看见没,日子富足,你少来烦我。”
夜星光这人好玩,除非断了骨,不然一刻也闲不住,从小到大经常就是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而齐光呢,说是夜老爷子的家庭医生,其实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治这位作天作地的小少爷,也是近几年结婚收敛了,他才不用再时时刻刻候着。
“我也不想烦你,但你知道的,病人就是比较脆弱。”夜星光身子往床内歪倒过去,用没输液的那只手的胳膊肘撑着床单,隐晦地暗示:“你说要是有个亲近的人照顾着,守着,心情会不会比较好?心情好,病会不会好的比较快?”
亲近的人。
齐光诧异地指了一下自己:“我吗?”
“其实这么多年,老是麻烦你来照顾我,我也是很愧疚的。”夜星光这般说着,面上还真流露出几分内疚来:“怎么说我现在也成家了,实在是不应该让你再照顾我了,这样,你让璨璨过来守着我就行。”
齐光闻言乐了,正要开口,又见他摇了摇头,继续道:“但你说我这么顶天立地的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在老婆面前表露出脆弱呢?唉,要是能够既不让我显得脆弱,又能让璨璨来照顾我就好了,这样病也好的快,也就不用麻烦齐叔了。”
这算盘珠子都蹦到脸上了,齐光要是还听不明白也是白活这许多年。
“我说你小子弯弯绕绕小心思真不少,不过你这就是发了个烧,乖乖地躺下睡一觉,液输完,烧也就退了,用不着人照顾。”
夜星光坦然接话道:“那我不是害怕?”
齐光被他这话噎了下,“少装,小时候拿大针扎你,可没见你害怕。”
“小时候那是不懂,那我现在长大了,我害怕。”夜星光主打一个娇弱:“我一个人待这关闭的空间里,惴惴不安。”
“行吧。”齐光故意道:“那我守着你。”
“还是让璨璨来吧,我不想麻烦你的。”夜星光诚恳道。
“你小子。”齐光笑骂了句,关上医药箱,“一个人待着吧。”
夜星光压着声叮嘱:“你委婉点,最好是别说是我说的。”
“委婉不了。”齐光扔下这话,拎着医药箱走了出去。
夜星光手撑着柔软的床单坐起来,弯下身子,单手脱了鞋,顾着输液的手,动作有些许迟缓地掀开被子躺下。
就在他躺下后不久,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林璀璨手捧着个轻薄的笔记本电脑,脚踩着酒店一次性的白色棉拖,朝床走来。
男人平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膛,输液的手裸露在外头,阖眼而眠,难得的安静。
林璀璨看了眼输液袋子,拉过刚刚放医药箱的布艺圆凳,而后将笔记本放到床畔,另一半用膝盖顶着,继续处理财务刚刚发来的报表。
齐光刚刚出去的时候,把灯调暗了,床上方的那一排圆窗外,乌黑一片,似黑夜降临,带不来一点光。
整个舱内,光线昏暗,衬得那笔记本折射出来的白光分外显眼。
白光尽数落在那姣好的面容上,而她眸光专注,似沉浸在一方世界里,也就没注意到阖眼而眠的人悄悄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也看的专注。
夜星光常常觉得自己挺好满足的,他渴望她能回应他,但是她不回应,能在他的视野里,目光所及之处也是可以的。
他家璨璨,认真的样子,真好看呢。
怎么看都不会厌倦。
夜星光越看心情越愉悦,勾人心弦的瑞风眼盛满了星星。
埋头苦干的人却忽然抬起头。
吓得他赶忙闭上眼,继续装睡。
林璀璨活动了下低太久的脖子,仰看了眼输液袋,见还有一半,视线下移,落向还是和刚刚睡姿一样的男人,思忖了下,手扶着笔记本防止掉落,人从布艺圆凳弓着身站起来,反手,指节压着他额前的发,轻探了下额头。
输液果然见效快,温度已经趋于正常。
收回手时,男人盖在被子下的那只手却动了下,把好好的被子给掀翻,骨骼分明的手搭着自己的腹部。
林璀璨见状抓起他的手放回被子下,将被子给他重新盖回去。
而后重新坐回去。
谁知这小插曲就像个开端,刚坐下去没多久,就见他又把被子掀了。
林璀璨把字打全,弓着身站起来,好脾气地替他将手放回去,重新给他盖好。
约摸一分钟后,他又又把被子掀了。
林璀璨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但这次给他盖完后,她没再立马坐回去,而是盯着他好一会儿,见他没再作妖,才重新坐回去。
然后他又又又把被子掀了。
林璀璨压下腾升起的小火苗,给他重新盖上,刚坐下就见他手动了,这次没等他掀被子,她动作比他更快。
“啪!”地给了他肩膀一巴掌。
这巴掌力道可谓不小,男人睫毛颤了下,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怎么了,璨璨?”
“不要再掀被子了。”什么毛病。
夜星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