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湘漓宫主(2)
他瞧己方四女困惑,低声解释了,兰韵惊道:“毒娘子被小姐废了武功后,关押在洛阳俞家,不日就要送来花苑。怎么会在这女子手中?”风倦月道:“多半被杜香尘半路所劫。”
齐香绾道:“当年我宫中有闯入者,窃走本派两枚灵丹,杜师妹奋不顾身追出,从此下落不明。咱们屡次派人寻她,仅找到她失落的饰物,便以为她给敌人掳去,遭了毒手。本来大伙儿对她又是钦佩,又是惋惜,可她这回现身,只顾大谈外界的风光人情,绝口不提灵丹失窃的往事,不免令人怀疑。”
许清浊摇头道:“太岁丹、灵芝丸就是她带走的,她是监守自盗。”说着,将邓无魂的口供说了。齐香绾怒道:“果然!当日我便觉有蹊跷!”燕轻环问道:“许公子,两枚灵丹现在何处?”
许清浊暗想:“被我吃了!”口上却道:“......呃,她联合邪教,想将丹药献给皇帝,换取荣华富贵,更派兵相助她,夺取湘漓宫的宫主之位。”齐香绾惊道:“派兵?”燕轻环惊道:“夺位?”
桃舞奇道:“你们怎么了?”燕轻环见师父脸色阴沉,忙道:“我师父和宫主情同姊妹,她早怀疑杜师叔另有图谋,明日欲对宫主不利,便拉了我出林探听。咱们找当地百姓一问,别的倒没什么动静,唯有桂林府一支两千人的官军,现下移往兴安县,正在海阳河左近驻扎。结合公子所言,那不是......”
许清浊五人,也曾见过那支临河扎营的官军,当是官府出兵剿匪,并未多想。许清浊不以为然,心道:“杜香尘并未得逞,于现今皇帝毫无恩情可言,哪有调兵的能耐?多半是巧合。”
风倦月指着许清浊,问道:“你们又怎么来这家客栈,想要把他抓走?”燕轻环脸上一红,道:“我和师父准备回宫,我肚子饿了,顺道在这儿用饭。却见着许公子的相貌,吃惊不已,师父说将许公子带回宫中,以防万一,也许派上大用。我劝不了师父,只好和她一起,把公子抓......请去宫中做客。”
许清浊再也忍不住,问道:“杜香尘见了我,也曾大吃一惊;你们口中的万香血,亦怀疑我与湘漓宫有关,到底是为什么?”燕轻环见他激动,有点害怕,道:“许公子......因为你和咱们宫主,长得一模一样。”
许清浊一呆,马林说过的话仿佛重新萦绕耳畔,暗想:“难道湘漓宫的宫主,就是我的娘亲?她,她为什么要抛弃我?我亲生父亲又是谁?”风倦月知他心神不宁,代他问道:“抓了他,有什么用场?”
齐香绾道:“宫主深居简出,修炼武功,每年闭关七日,不问外事。今日乃是第六日,明天宫主一出关,杜香尘便要献俘,未必不是算准了,想趁宫主精神未复,身子虚弱,实施什么阴谋!所以,我想将他连夜带回去,万一宫主无法露面,则把他假扮成宫主,欺人眼目,拖延时辰,叫杜香尘不能得逞。”
风倦月怫然不悦,道:“你要他替人送死么?”齐香绾傲然道:“我哪知你们的身份?瞧他不过像是个专门勾搭女人的登徒子。再说,若非听你们讲述,我也不知杜香尘包藏祸心,竟欲取宫主而代之。”
许清浊喃喃地道:“要宫主她真是我的......我代她犯险,又何能推辞?可她当年为何......”众女都听不清他言语,兰韵问道:“二位姑娘,你们现下打算怎么办?”
齐香绾恼道:“早知杜香尘自盗灵丹,还要谋害宫主,咱们岂能容她说话?万香血未必不是同谋!我和环儿立刻回宫里,将她的阴谋诡计公之于众!”燕轻环摇头道:“师父,不行的,咱们又无证据。”
齐香绾道:“他们说的不是证据?”燕轻环低声道:“我瞧许公子也缺乏实证。口说无凭,万一让杜师叔否认,反指责您勾结外人,造谣于她,那可怎么是好?”
齐香绾一怔,素知湘漓宫向来抗拒外人,杜香尘真要强词夺理,没有铁证在手,或真为她扭转黑白。燕轻环道:“况且,杜师叔因追敌离宫,而今拿了叛徒而归,大伙儿都很崇拜她。人心所向,咱们更不占优势。”
三芳起初见这姑娘相貌成熟,可在师父和外人面前,扭扭捏捏如小女孩一般,已觉太过反差。但瞧她羞怯之下,思绪清晰,见地不凡,又啧啧称奇。齐香绾亦为徒弟说服,无言以对。
菊清问道:“燕姑娘,你有什么妙计吗?”桃舞笑道:“要我说,压根不必什么妙计!直接大打一场,清浊武功这么好,不难打得所有人服服帖帖,再逼杜香尘老实招了,万事大吉!”
兰韵白了她一眼,道:“小姐叫咱们结交盟友,你二话不说先打一顿,就算消除危难,人家也得请咱们回家了。”燕轻环低头一笑,道:“这位姊姊说得不错,咱们湘漓宫有好些人,的确对外界怀有偏见,千万不可乱来。”
齐香绾道:“环儿,你的意思是?”燕轻环声音变小了许多,道:“师父,依我看,您定下的法子还是最管用。”齐香绾点点头,望向许清浊,道:“嗯,许公子,你既答允帮助咱们......”
许清浊听她声音有异,其他几女目光也都古怪,慌道:“你们要干嘛?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决不可学女人装扮!”齐香绾道:“男人比女人高一等么?怎么就不能学女人了?”
桃舞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还害羞什么?”风倦月不说话,一边瞧着许清浊,一边在脑中想象,不禁咽了一口口水。桃舞问兰韵:“梳妆打扮的家伙带了没?”兰韵道:“出门在外,仪止最重,自得齐备。”
菊清道:“我房里有几件另带的衣裳,及剪刀针线,可帮小少爷量身改裁。”许清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们,你们不是开玩笑吧?”见众女都摇了摇头,冷汗直冒,忽地大叫一声,转向窗户,就要跳窗逃走。
风倦月觑得亲切,出手似电,从后挽住他脖子,跟着用力拽出了门,往兰韵的房间拖去。许清浊方寸大乱,一时挣扎不得,叫道:“救命!我是武林副盟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桃舞笑道:“你便是玉皇大帝,今夜也得给我变成大姑娘!”与兰韵、菊清相视一笑,捧着妆盒、长裙等物,随后迈进屋内。齐香绾环师徒俩目瞪口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夜深人静,屋里惨叫声不绝,客栈中其他客人被吵醒了,还当是闹鬼,都躲在被窝里发抖。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消停下来。许清浊坐在铜镜前,捂着面庞,一言不发。
他全身换成女子装束,玉钗丝带,薄裙绣鞋,一如当初中秋流觞,落败遭罚的景象。桃舞瞧他不让人看脸,嘻嘻笑道:“喂,别把妆抹掉了......兰韵,你手艺见长,这次快了好多!”
兰韵笑道:“一回生,两回熟呗。何况小少爷这些年‘姿容未改’,也不必另行补妆。”菊清笑道:“咱们快出去吧,已让人家等候多时了。”说着,推开了屋门。
桃舞和兰韵待要架起许清浊出门,风倦月道:“交给我吧!”桃舞笑道:“好,别叫他逃了!”三芳先出,去与湘漓宫二女说话。风倦月不慌不忙,先握住他手腕,使劲掰开了,目不转睛打量他。
许清浊极是难为情,嗫嚅道:“月娃,我够难堪的啦!你别再瞧我......”风倦月俯下身子,忽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许清浊一怔,望向她双唇,还沾着从自己嘴上挨到的胭脂,不由脸红半边,道:“你干什么?”
风倦月笑道:“藏羚儿,我在想,你今后都这样穿吧。”许清浊急道:“想得美!为进湘漓宫,我、我才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风倦月扑哧一笑,扶了他起身,两人迈出房门。
齐香绾正向三芳问询中原武林的近况,望见了许清浊,止声忘言,愣了片刻,叹道:“简直便是宫主亲至,如不细细审视,压根瞧不出差别!”燕轻环亦是点头。
湘漓宫避世数百年,观念已与世俗有别,二女并不觉他男扮女装滑稽,全无取笑之意。许清浊稍觉好受了些,心念一动,问道:“你们宫主叫什么?”齐香绾道:“宫主姓卓,名香茗。”
许清浊暗想:“卓香茗?这莫非就是我娘姓名?”齐香绾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在天亮前进宫,以免让人发觉,引起轰动。”一番闹腾下来,费了不少时辰。众人闻言,不敢再耽搁,轻步离开客栈。
过了午夜,小镇上没有半个人影,许清浊长吁一口气,又觉轻松不少。众人在小镇外海阳河渡口,几只空舟停靠,便在左近寻到竹篙木浆,登舟渡河,月影投在水面,伴着交错的划水声,愈显周遭宁静。
重到紫瘴林外,纵是黑夜,依稀可辩轻薄的瘴雾,三芳均想:“白日尚无从辨路,夜过深林难上加难,也不知湘漓宫有何手段?”齐香绾唤道:“环儿,拿些‘辟雾丸’,给他们服用。”
燕轻环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个小瓷瓶,倾倒数粒清香怡人的小丸,分给了许清浊等人。齐香绾甚是急躁,不待几人吞服,拨开木叶,走进林中,余者无暇发问,急忙跟上。
许清浊、风倦月倒还罢了,三芳功力有限,服下“辟雾丸”后,与白日硬闯时截然有别,怎么呼吸林中瘴雾,都无一丝不适,均觉神奇不已。齐香绾在前带路,燕轻环引着许清浊等人相随,师徒俩一声不吭。
走了一会儿,桃舞奇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还有多久才到?”齐香绾一听她开口,驻足不动,似乎有点不耐烦。燕轻环低声道:“师父听声辩位,故而不便与各位交谈,请勿见怪。”
许清浊问道:“听什么声?辨什么位?”燕轻环解释道:“咱们脚下,有几条藏在地底的暗渠,从灵渠接水到宫内。湘漓宫的弟子出入紫瘴林,都以倾听水声来辨识路线。所以林子虽深,不会迷路。”
许清浊等人恍然大悟,细细一听,果然有水流淌过的声响。齐香绾道:“明白了吧?那就别讲话!”言罢重行,众人老老实实闭嘴,桃舞心里不忿:“这少女不过十来岁,口气倒大得很,跟小丫头一个模子!”
峡谷极大,为紫瘴林覆盖过半,几乎得穿行两个时辰,众人无法交谈,桃舞连打个哈欠,也被齐香绾回头瞪视。许清浊男扮女装,行动不适,穿林打叶,苦不堪言,暗想:“便非得换这身行头,也该穿过林子再换呀!”
好不容易钻出林子,时至凌晨,天已蒙蒙亮了。众人远眺,见林外是一条峡谷大道,两侧峡壁陡直,高耸百丈,无论地上壁面,都光秃秃的,没什么植被,但并不显荒凉,只给人一种整洁之感。
许清浊望向大道对面,仍是一片山壁,心想:“嗯,这峡谷望不到头,并非笔直,内有拐弯,也不知距湘漓宫还有多远?地势易守难攻,湘漓宫的开派祖师选在此处隐居,未必不是看中这一点。”
桃舞噤声已久,早憋得不耐,连声道:“还没到吗?宫殿在哪儿呢?喂喂,天都亮了,咱们怎么混进去?”齐香绾斜了她一眼,道:“这人聒噪得很。”桃舞恼道:“咱们好心帮忙,你什么都藏着掖着?”
燕轻环道:“这位姊姊,我师父辨路极为耗神......你有什么便问我吧。”她性子柔顺,桃舞生不起气来,道:“那就有劳你啦!”燕轻环道:“不敢。”虽稍感倦意,仍打起精神,为桃舞等人解答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