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明灯照玉(6)
“三霄娘娘”一倒地都晕了过去,“财神”脸色苍白,将手中元宝掷出,猛地铁鞭直指,击向花如何胸前“膻中穴”。他见义妹眨眼落败,再不敢托大,把碍手的元宝当暗器扔去,便即运鞭如剑,用上了本来所练剑法中的绝招。
花如何侧身躲开元宝,拿剑柄荡开他铁鞭,轻脚一勾,那“财神”扑在地上,正要挣起,缺月剑点在他脑顶,令他无法起身。他四肢颤抖不止,牙关打战,勉强说道:“你、你是女扮男装.....你就是剑仙,对不对?”
花如何笑道:“不敢,你们四位才是真仙。”顿了一顿,问道:“听闻你们兄妹自命不凡,江湖上有人想巴结你们,你们都嫌人家身份低了,一概不理。怎么却甘心入了丹教,供人驱使?”
那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兄妹名头能入剑仙之耳,幸何如之!剑仙询问,不敢不答。我教教主是一位神通广大的神仙,下到了凡间,不同我兄妹装扮为戏,也不同剑仙以剑术称仙。他是真仙人,我等焉能不奉他为主?”
花如何心道:“鬼神之事,哪有半点真的?这人想成仙想疯了,不仅自己扮成神仙,还把别人当神仙供着。”但她也曾闻丹教祖师教主陶仲文名震天下,确实有不少百姓当他是仙人,可是这一男四女武功高强,怎么竟也智同愚民?
她懒得同这“财神”谈神说鬼,顿了一顿,问道:“你们教主是谁?”那人道:“教主乃三界之尊,真名岂容我等凡俗知晓?不然泄露天机,必有雷罚降下!”抬眼见花如何神色不悦,忙道:“我们教主法号‘周天’。”
花如何奇道:“法号?”那人微微点头,说道:“我教传至今日,已有六代,除祖师‘秉一教主’姓陶,上讳仲,下讳文;二代‘百方教主’姓郭,上讳弘,下讳经;之后都隐去本名,只以法号示人。三代教主号‘宿元’,四代号‘定诚’,五代号‘太真’。六代乃当今‘周天教主’,他是真仙转世,天尊下凡,是普天之......”
花如何不愿多听他胡言,剑尖一点,“财神”顿时昏迷。转头一瞧,许清浊站在身后,笑弯了腰,不禁也笑道:“你我前来报仇,本该极为庄重,却没料到遇上这样的活宝,想庄重也不成了,邪教当真邪得可以!”
许清浊笑道:“多半是那教主爱听人吹牛拍马,才出了这等小人。”花如何笑道:“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位教主。但愿向子玄不要如这位赵财神一般,也变成了阿谀奉承之徒。不然去斩他,反而污了我宝剑。”
两人顺着山路前行,转过山面,这次守关的是一僧一道,武功又比“庞氏双刀”、“昆仑五禽”、“财神”和“三霄”强了几分。二人见敌闯山,自负武艺高深,明知前面的人都败了,却不叫喊增援,一起朝花如何攻来。
花如何乐得他们不出声,轻松击溃二人,领着许清浊继续往上。如此转过数面,制服了四五波敌众,终于来到崖顶,其间守关高手败得无声无息,竟然未惊动崖上一人。
想是因守关的全为武学名家,丹教十分放心,因此崖顶入口倒无人把关。花如何瞧前方人山人海,背对自己师徒,而那山崖中间,则凸起一块直径一里多长的圆台,比地面略高一两尺,圆台四角立着四个巨大的石球。
圆台上似乎分散站着十来人,台下人数则多达数百上千,多数是异族打扮的男女,正是向丹教投诚的川夷八族,花如何师徒到时,他们正从跪地姿势陆续站起。许清浊这些日子与马祥麟无话不谈,也听说了这群人的来历。
这川夷八族自视为古代巴人的后代,十分高傲,不服汉族和其他民族的管束。马家作为石砫土司,辖下也有川夷八族分布,而且还闹过不少乱子,十分不省心。兼之八族民风好战,勇士着实不少,连白杆兵也无法击溃他们。
可现下一瞧,这些勇武著称的夷人,人人面含敬畏,噤若寒蝉,许清浊不由纳闷,待要上前查看,想起自己为使长枪报仇,体内激发的正是“阴符劲”,锐气有余,隐蔽不足,贸然上前怕惊动对方高手。
忽听花如何低声道:“你知他们为何害怕?”许清浊转头瞧她,只见她神色郑重,奇道:“为什么?”花如何目光斜指,道:“瞧那四颗石球底下。”许清浊望去,只见每颗石球下方都托有一条深痕,往回延伸,汇聚在石台中心。
许清浊心里一沉,问道:“你是说,有人将这四颗石球从中央推到场边?”花如何点了点头,注目台上,只见石台最远处设着一座白玉宝座,一人身披青袍,脸上覆着一张骨牌似的青色面具,端坐不动,两侧各有十人侍立。
许清浊目力不如她,只隐约望见几个人影,看了一会儿,心思重新回到那石球上,暗想:“这石球十人也合抱不来,怕不得有几万斤重,能推着石球在石台落下深浅一致的压痕,绝非大力士可以办到,而是很了不起的内家或外功高手。”
又想:“夷民性子单纯,要靠这法子立威,原也凑合。只不过若是立威,绝无一人重复推动石球四次的道理,想来定是同时有四人一齐从场中推起,又同时推到场边,留下同样深的痕迹。”
单有一人武功高至如此,倒还不算特别稀奇,可丹教兼具四位这样的高手,其底蕴实已不容小觑。许清浊心思急转,暗道:“这四人一定便是丹教护法了,向子玄肯定在内,灵儿的大师姊要陪她造反,却肯定不在其内。即是说东南西北四护法到齐了,向子玄武功不在‘锦绣四剑’之下,其余护法武功就算不如他,差得也该不远。爹爹曾经力战‘锦绣四剑’,尚且受了重伤,无法轻易取胜。师父与爹爹齐名,若与四位护法交锋,也不知能不能占到上风?”
却听花如何沉声道:“姓向的不在这里。”许清浊脱口道:“什么?莫非他没有来?”花如何道:“我与他交过手,认得他的模样,但看遍了全场,无一人像他。除非他是坐在那玉座上戴面具的人。”
许清浊道:“那、那人不是教主么?”花如何不答,忽问:“你是怎么偷听到这消息的?”许清浊一呆,心道:“灵儿在骗我?不会的,一定是姓向的恰有事办,未能到场,灵儿只猜他是川人,所以会来,但临时有变,也属常情。”
想起一事,又问:“师父,你瞧到‘毒门四使’了么?”花如何轻轻摇头。许清浊心中大急:“糟了!难不成灵儿她们造反之心早被丹教识破,已派人去追杀他们?追他们的,肯定是武功最高的向子玄!”
花如何道:“别发呆,咱们给人发现了。”许清浊忙抬头四顾,只见夷民之中,许多人指着自己二人窃窃私语,还有几个汉人装束的大汉,携带兵刃,将从人群中挤出,多半是巡逻的卫士,得夷民通报有异,前来视察情况。
他师徒此刻上崖,原是为了寻仇,花如何身怀天下无双的剑术,料来也无人是她对手,因此没使“藏花诀”隐匿气息。只是给人觉察倒也罢了,可没见到仇人的影子,总不能大闹一场,然后败兴而归吧?
许清浊愣了一愣,问道:“怎么办?”花如何微微一笑,道:“来都来了,不闹个天翻地覆,哪儿对得起缺月剑饮下的月华?姓向的不在也没关系,把他们都打趴了,问出他下落,我师徒再去寻他!”
许清浊点头道:“是,问出向子玄的下落!”花如何听他语气激动,还当他报仇心切,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他只不过是丧家之犬,迟早撞在我师徒枪剑之下!别着急,随我来!”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个卫士已挤到近前,懒得搭理他们,当下一步跃上石台,长剑出鞘,朝那对面的丹教教主缓步走去。许清浊心神一定,拿枪杆一撑,也飞身上台,转头见几个卫士爬来,挥枪一扫,众卫士仰头落回地面。
许清浊心道:“师父去迎战高手,我来阻挡这些宵小!灵儿,你别怕,等我和师父问出你们在哪,立刻找到姓向的,杀了他救你脱险!”热血上涌,挥使“俞家枪法”,又将几个卫士和夷人打趴,不让下面的人上台。
花如何踩着石台上的压痕,一步步迈向周天教主,教主身边一个老者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左右下首五名好手飞蹿而出,迎着花如何奔去。岂知五人奔到花如何近前,剑光一现而没,五人花瓣也似的展开倒地。
那老者尖嘴猴腮,模样本就怪异,见了这一下,更是眼珠突出,张嘴露出一口黄牙,丑怪无比,半晌惊道:“什么剑法?不对,你、你是个女子......你是剑仙花如何!”
他见花如何不语,似是默认,急道:“你、你......我丹教避世不出,几时得罪你了?为何来我法会上逞凶?我教守崖的高手呢,都给你杀了?”那些守山之人,无一不是丹教精锐,若真给杀光了,他只怕得当场吐血气死。
两人尚隔半里之遥,这老者声音尖刻,似乎中气不足,然而传音面吐,字句十分清晰。花如何知其内功修为不凡,淡淡地道:“我来报仇,与其他人无关。”
那老者听她意思,守山高手似乎性命无碍,心中略宽,接着一怔,问道:“报仇?我丹教与你有什么仇?”花如何道:“丹教与我花家是否有仇,暂不下定论。但你们之间有一人与我仇深似海,确然无疑。”
那老者奇道:“是谁?”花如何道:“向子玄。”那老者点头道:“原来是向护法和你有仇。”他撇过了头,望向对面上首第一人,笑道:“向长老,你的儿子怎么闯祸了,居然得罪了剑仙?”
那人相貌不凡,全身裹在一件半青半黑的长袍之中,看似四十来岁,其实只是驻颜有方,真实年纪已逾花甲。他听那老者明知故问,无异于揭短,苦笑道:“当年犬子练成刀法,曾在洛阳胡闹,给剑仙教训了一番。”
他转向花如何,远远抱拳,说道:“听闻剑仙曾欲斩下小儿一臂,可您大人大量,最后还是饶恕了他。只是小儿从此一蹶不振,成日担惊受怕,所遭之罪怕也不输断臂。剑仙今日说这报仇二字,是觉得他受的苦还不够么?”
花如何心道:“他便是向家家主向天啸了,以他曾位列‘三刀’之尊,言语上待我这般客气,也不能折辱他了。”于是拱手还礼,摇头道:“向老师,我并非是因此事寻仇,不要误会了。”
向天啸道:“敢问剑仙所为何事?”花如何寒声道:“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向天啸还没说话,那老者怒道:“剑仙!你父亲‘花君子’死于枪王之手,世人皆知,怎可污蔑我教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