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山来钓鱼
莫州西南地界,山高林深处,苍洁云海下的群山中,隐隐可见其间一条下山小道如长蛇般婉转盘旋,小道尾段,一个打柴老樵夫扛上一捆枯木气喘吁吁,便在路边找了个阴凉地,放下木柴就地坐下,随意抹了把脸上汗迹。
再抬头时,身前便多了个人,身着蓑衣,肩头搭着根青翠鱼竿,他摘下斗笠,咧嘴笑问:“老人家,劳烦指个路,听说这群山中藏着一眼深潭,我寻半天也没寻见。”
老樵夫本来还对他身份存疑,见他问话,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地方可去不得,那口潭透着股邪性。”
“哦?”徐山好奇:“您老给讲讲。”
老樵夫张口欲言,往深山中瞧一眼,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嘴,连忙摆摆手:“讲不得讲不得。”
徐山已然知晓方向,径直上山去了,老樵夫急道:“你找那口潭做甚!那地方去不得嘞!”
徐山转身笑,拍了拍肩头鱼竿:“我啊,上山钓个鱼去呀,哈哈哈...”
深山翠树掩盖他身影,连同爽朗的笑声也一同消隐林间,老樵夫有些失神,瞧着他那般闲庭若步的模样,恍若山林老仙。
临近日暮,烈阳西斜时,徐山拨开拦路的茂盛枝叶,眼前一片开阔,群山合抱起这一眼深潭,从上空看婉如一面光滑圆镜,潭水幽暗,一眼望不到底,直叫人心里发怵。
照理说这临近水源处哪能少得了活物,但徐山在距离深潭六十丈远的地方便再未看见一个活物,一抬头,恰巧瞧见只归巢飞鸟,未曾径直飞过潭水,而是绕着深潭呈一个半圆的飞行轨迹飞到对岸,徐山点点头,错不了了。
挑了块平整地方,席地而坐,递出鱼竿,鱼线垂落入水,闭目养神就此如一块臭石头,屹立不动,无人看管的鱼线深入暗不见底的深渊,仿佛没有尽头。
天边最后一线余晖消失,夜渐深,钓鱼人独自垂钓,右手边空出一小片空地,他不是独自垂钓,曾经不是。
一坐,就是一夜
林间鸟雀啼叫,徐山蓑衣上挂着少许朝露,杆头微微下沉,他睁开眼,鱼线....到底了
深吸口气,他抬手提杆,手背青筋暴起,鱼竿却稳如泰山,徐山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一直保持着向上提的力,但依旧毫无变化,或者说肉眼很难看清变化,如燃上那么半柱香再瞧瞧,便会发现,这出水的鱼线,怎地就变长了?
钓鱼渔夫低下头,幽暗的潭底隐隐约约出现两点亮光,随着时间推移,两点亮光愈来愈明显,不用窥其全貌,他亦能感受到水下的恶意,
恶意?徐山一笑,又有何资格说它呢,他本身便是怀着恶意而来的,如今它只是对他恶意的回馈罢了。
他目光变得沉静,漠然道:“如此,便是你吐食了我,我也无法有任何怨言,而相对的,今日我若将你拖上岸来,亦怪不得我。”
“你取我性命,我亦取你性命,这很公平,不是吗?”
不公平!
徐山脑海里一道清脆铿锵女声回响,他鬼使神差般偏头看向左手边的空地,空无一物。
“你呀,管不了我喽。”他自语道:“你又不在,凭什么管我。”
重新看向潭底,看向那逐渐清晰的金黄竖瞳,站起身来,猛力提杆!目光凶狠又充满快意,来!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死!
“吼!”
震耳的吼声让平静的水面瞬间破碎,水花炸裂开来,溅撒到四面八方,山林鸟雀就像被卡住了脖子一般,万籁空寂。
从太阳初升直到午下,潭底怒吼声,水花炸裂声,声声不绝,直骇的方圆十几里的鸟兽潜藏巢穴,不敢踏出一步,畏缩着看向蛟吼声响处。
蛟吼声响彻于重峦叠嶂的翠树山峦中,直至日暮时分才渐息。
下山小路上,一点焰火正缓缓而上,走进一看是个壮实的汉子,牛远山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柴刀,目光警惕的扫视两边树林,夜晚飞虫走兽离巢觅食,就算村里经验最丰富的张半耳也不敢轻易上山,听说他没了的那只耳朵,就是在他晚上上山时丢掉的。
在察觉左右两边无异常后,便加快步子赶路,没走几步又停下,因为拐角出现一道漆黑人影,牛远山握紧刀柄,试探着问:“谁?”
人影走进火光笼罩范围内,注意到他身着蓑衣,牛远山暗松口气道:“你这胆子真大,俺爹...哦,就是你昨天问路的打柴人,叫俺上山瞧瞧,怕你死喽没地葬,怎么地也得背具尸首回去不是?”
徐山一脸疲惫顿时被驱散不少,笑着指指身后群山:“要死也不能死在这荒芜人烟处。”
“诶,在理,跟俺下山去吧。”
他自顾走在前头,后背立即被重物撞上,身形一阵踉跄,身后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劳烦...还是背..背我下山吧....”
第二天一早,牛远山推开卧房门,瞧见空荡的床铺,连忙对院子里编篓子的老樵夫喊:“爹!那人丢了!”
老樵夫编娄的动作停滞片刻,叹口气道:“别花心思找了,老头子我啊,瞧着那人也邪乎,就算张半耳也不敢不带家伙在山上呆上一夜。”
“那他山上一晚上都干啥去了?”
老樵夫也琢磨着,他找那眼潭做甚?想到着心里就像猫挠似的,犹豫着道:“要不..上山瞧瞧?”
“就..就我们俩儿人!?”
老樵夫拍板,做出决定:“叫上张半耳一起,他也要上山收网,正好赶上时候。”
张半耳是个身材精辟的中年汉子,仅剩的一只耳在他多年捕猎中被锻炼的极为灵敏,背负一副木弓,他这制作木弓的手艺也是一绝,村中人都传,他祖上往上三代是个朝廷工部大官,但也没多少人信,他自己也不信。
张半耳放下撑网竿,只收获几根鸟毛,不禁有些失望,连着三网都这般,怎地不叫人丧气,他这网撑的高,主要也是为捕鹰,网眼方一寸八分差不得,纵向八十网眼,横向五十网眼,事后还得用黄柏树和柞树树汁给网染色,为防蚱蜢咬食网,再涂上苦黄柏,一来二去不知花费多少功夫。
“又没呢?”牛远山道。
“看看下一网。”张半耳领着两人寻到四网,霎时被网上情景惊呆,网上几十只鸟雀垂死挣扎,整张网几乎坠下地面。
“这..这...”张半耳丝毫没有大收的喜悦,惊恐的看向老樵夫。
老樵夫也心有余悸,双唇轻颤道:“下山,赶快下山!”
三人不敢停留,仓惶向山下逃窜,刚走上下山小道就被十余人拦住去路,皆身材魁梧,腰间佩刀,领头之人倒是瞧着儒雅,他笑看着三人:“劳烦给某家带个路。”
............
深潭边,史思明看着泛红的潭水,闻着那冲天血腥气,脸色沉郁,一名下属递上书文道:“大人,问出来了。”
他接过翻开折子,粗略扫过一眼后,闭目思索。
一颗石子坠入潭水,潭水轻叹,溅起不大的水花,似乎被惊扰,眉头微皱,睁开眼来,手指磨搓折子粗糙的表面。
而后,他随手将折子丢进潭水中,看着折子迅速沉入水中,其貌不扬的脸上,目光隐晦不明道:“改”
“如何改?”下属疑惑道。
史思明瞥一眼下属,下属额头立即冒出冷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