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花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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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131(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情绵绵无绝期)

昭岚殿内已经铺设好宴席,长长的流水宴已经铺到了前院的篷子下,各式茶点花果也摆放讲究。

夏侯瑾坐在上首,朝宫女昂首示意,宫女立刻朝殿前的宫女口耳传话,层层相传而去,殿前的太监得令,打开了昭岚殿的宫门。外头的宫妃命妇早已按品阶列队整齐,只待宫门一开,列队入宫见礼。

漱玉走在最前头,带领着宫妃命妇进来,见了礼后,分席而坐。

夏侯瑾率先开口,调节气氛:“今日虽说是商量中秋寂月事宜,但大家不用太过拘谨,就当是寻常家宴,咱们有商有量,集思广益。”

众人称是,夏侯瑾又道:“往来宫宴,多是孩童绕膝玩耍,多几分童趣,也显得热闹。今日咱们不拖家带口,关起门来说说体己话,也是清净自在一些。”

见皇后态度亲和,众人也稍微放松了些,席间相熟的命妇们开始推杯换盏,相互打趣。

罗艺涵和梁静坐在主殿门前,看起来相处的还算和睦,尤其是来人敬酒,梁静总落落大方的叫着罗艺涵一起举杯。

一位妇人和梁静熟稔了几句,朝罗艺涵道:“罗夫人这气色真好,都说育胎养肤,此言不假。我端看着您这腰身圆润,必定是好生养。”

罗艺涵回道:“夫人吉言,我有孕在身不宜饮酒,便以果茶相敬夫人。”

这几句奉承话罗艺涵如何听不懂,她日日夜夜应付着梁静闹腾,又听了坊间那些指责她的造谣,不论是心情和起居都算不上好,如此一来哪来的好气色。

夏侯瑾看出来了,这妇人纯粹也是没话找话说,便开口道:“罗掌司自从婚后,可有好多月份没见你了。近来过得可还好?”

罗艺涵见里头皇后问话,便出来在门前回道:“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好。”

“你上前来,让我瞧瞧你。”夏侯瑾令罗艺涵进来,一边查看着梁静的神色。

只见梁静恬淡如水的坐回席间,看样子并无不满之色。

而席间多是看戏表情,伸着脑袋瞧着殿内的一举一动。

此时已有人窃窃私语,那声音不紧不慢的传到了梁静的耳中。

“同是平妻,皇后独独传召了罗氏进去,这是要给安萍县主难堪啊。”

“你难道不知道?先前皇后膝下两位皇子都由罗氏辅佐,皇后自然看重。”

“唉,这安萍县主,接连受辱。如今罗氏有皇后撑腰,她这日子可不得难过?”

“说到底也是可怜,据说在相府吃口饭都得看罗氏脸色。要我是梁家,就是不嫁,也容不得自家姑娘受这个委屈。”

梁静面色无波,听到也当没听到,其实心里早已暗喜:别人越是说她可怜,就越会说罗氏可恨。谁要是站在罗氏这一边,必然也会被牵连上,说他们恃强凌弱。皇后最好对自己越冷淡越好,罗艺涵是昭岚殿里出来的,当年李光彦和皇后那些绯闻可算是人尽皆知,若由此再闹腾起来,那故事可就更有趣了,让这夫妇二人身败名裂,指日可待。

念及此,梁静忍不住嘴角上扬,为了掩饰那突如其来的笑意,她端着酒杯浅浅抿着。

漱玉听着席间众人的揣测,不由望向梁静,心想:这梁静还算是沉得住气。

不过下一刻她不经意瞥见了梁静微微勾起的嘴角,顿时了然于心,看来这梁静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夏侯瑾摸了摸罗艺涵的肚子道:“约摸应该有三四月了吧。”

罗艺涵回道:“已经五个多月了。”

夏侯瑾故作惊讶的道:“我瞧你往常也是康健,怎的五月了肚子还这么小?可别是腹中胎儿短缺了营养。”

罗艺涵见夏侯瑾如此关怀,便道:“起居都好,饮食也规律,大夫说这月份也不算小了,胎儿太胖了反而不好生产。”

夏侯瑾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也清楚这胎相一看就是正常的,却故意把五月份的胎相说成了三四月份的大小。

夏侯瑾道:“那便是太劳累了,你呀,有什么东西比腹中胎儿重要的?我听闻梁家县主未入府时也是料理过后院之事的,你若忙不过来,不如多多请教她。”

这话一出,席间众人均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皇后不是要特意关照罗艺涵,给安萍县主下马威吗?如今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侯瑾抬头,有些责怪的问道:“怎么今日只你一人前来?梁家县主我还没见过呢,你也不邀请人家一起来?”

罗艺涵见夏侯瑾在问责她,便解释道:“与我同桌呢。留在门前。”

闻言,梁静连忙到了门前行礼:“回娘娘的话,臣妾在呢。”

夏侯瑾一笑:“原是离得远,我竟然没看出来,这么标致的姑娘,一看就讨人欢喜。快到前头来,与我坐一起。”

梁静愣了愣,不知皇后为何如此热情,一头雾水的到了跟前,只见夏侯瑾拉了她的手看了看道:“指若无骨,白嫩如水葱。是个好福气的。梁学士家出了一个珍宝似的女儿。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

梁静回答:“娘娘缪赞。臣妾不精,只懂些杂学。平日里只爱听些小戏,赏玩字画,弄弄花草。”

夏侯瑾亲昵的道:“真是个灵秀的人儿,兴趣爱好与我倒是相投,性子又软又甜,我越看越喜欢。”

漱玉在下头听着,越来越觉着不对,这夏侯瑾向来是个清冷的性子,从不与人亲昵。这昭岚殿里平时静的渗人,连嘴碎的丫头们都知道避着主殿玩,怎么如今又是听戏又是赏弄字画花草的都成了她的兴趣?

接着,又听夏侯瑾似是意有所指的道:“也算是阴差阳错,罗掌司先你一头入府,原本你出生大家门户,又身有诰命,皇上当初极是看重这段姻缘。”

余下的话夏侯瑾没有再说,今日来的人谁不知道梁家和李相之前的渊源,再说下去面子上不好看。

夏侯瑾这番点到为止,句句惋惜。

若说先前梁静还提防着夏侯瑾要找自己麻烦,而今这句话一出来,句句戳在她心坎里,梁静的疑心也去了大半。

罗艺涵则是低着头,想来皇后娘娘也听信了外头的谣言,觉得自己是个刻薄寡义之人,所以才这般提点自己吧。

这话里话外,处处让自己难堪,可自己真是有苦难言,这梁静有可恨之处,亦有可怜之处,追根究底到底是我们耽误了她。便再忍忍吧。

夏侯瑾看向罗艺涵道:“你虽是先一头入府的,但也不能就端着主事的架子,给自家人难堪。说出去了,被不明不白的人笑话,我这昭岚殿里能进出的人不多,你可莫要让人看轻了。”

这句话算是狠狠打了罗艺涵一巴掌,她再是能忍,也经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一下子眼泪掉了下来,跪在地上,小声抽泣着道:“臣妾知道了。”

瞧见她这样,梁静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面上却极其大度地道:“娘娘莫要训了,初入李府,我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总以为自己还能像个姑娘似的随性,若不是姐姐日常提点照顾,我今日还像以前那般,那被训得就是我了。”

夏侯瑾扶起罗艺涵道:“你瞧瞧,县主大度,处处提着你的好,人家显然也记得你的情。我自知你不是个难相处的,但说到底,你是教导礼制的女官出身,本也不是个会主事的人。有时候说话做事难免严厉一些,你无此心,别人也容易生此意。况且你现在身怀六甲,我看你也操劳,不如整理一下府中事物,让县主替你分担些许。”

皇后这话显然是要罗艺涵放弃管家的权利,拱手相让给梁静啊。

席间人揣摩着这前前后后几句话,看来皇后也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的人,这是要抬举安萍县主压在罗氏头上啊。

罗艺涵无意辩解,更无意把事情捅破,搞得场面更加难堪,只能满腹委屈的答应着。

而后夏侯瑾看向梁静道:“我知道你善良大度,以往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以后还得你们两个扶持着,门楣才能光耀。”

梁静此时好不得意,软软糯糯的答应着。

夏侯瑾拉着梁静坐在自己身边,二人有说有笑,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罗艺涵坐回了先前的位置,周围全是说笑的人,却再无人理她。

宴席直至黄昏才结束,也算商量出了个眉目来,各宫各府即将折返,夏侯瑾亲昵的拉着梁静的手道:“我与你投机得很,瞧着你,便想起了年轻的时候。真是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梁静陪着夏侯瑾聊了这大半天,被夏侯瑾哄得乐不思蜀,心里觉着皇后是真心喜欢自己,说话也就没了防备,也就亲切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娘娘,只觉得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威仪庄重,高不可攀。如今一见,娘娘竟是如此平易近人,温柔细致。臣妾也舍不得娘娘,只怕巴不得日日来给娘娘请安。”

夏侯瑾趁机提议道:“莫不如就在宫里留住几天,多和我解解闷。”

旁人听着,纷纷流露出羡慕的眼光,这是何等殊荣啊。

梁静自然乐意,当下欣喜的行了个礼:“臣妾谢娘娘抬爱。”

出了昭岚殿,一群命妇也放松了不少,三五一群的结伴朝着宫门方向走去。

罗艺涵一个人稍显落寞的走在前面,身后不时传来几句议论。

“皇后可算是不给她脸了,今日又独留了安萍县主在身边抬举,真是解气。”

“听说要不是当初皇上赐婚时相爷突然病了,便该是安萍县主先入府。凭这罗氏的出身地位,最多也就是个妾室。”

“到底说安萍县主可怜,家中父叔受皇上重用又如何?即便是当初许个门第不高的下嫁了,也好过如今,看一个婢子脸色。真是晚一步入府,即便是平妻,也矮了人家一头。”

“你们说她哪来的胆子?敢这般给县主委屈受?”

“还不是凭着自己肚子里揣块肉,且又和李相有不浅的交情,是以这般目中无人。如今连皇后都不待见她。”

罗艺涵强忍着泪,脚下的步伐走的越发快,身旁的丫头差点赶不上,小声提醒着:“主子慢着点,仔细脚下。”

见罗艺涵步伐匆匆,后面的几个命妇更是嘲笑起来:“她这是听见了?”

“我们说的这么大声,她自然是听见了。”

“若不是羞愧难当,她又何故走的那般匆忙?这下她恐怕得赶回相府,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