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情绵绵无绝期)
“侯爷!”前来支援的士兵冲了进来,萧歌山勉力抬起头看了一眼:“宣军医。”
那名士兵仿若未闻,大惊失色的看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这……这是……”
萧歌山立起身子,反问道:“你说呢?”
士兵不敢答话,萧歌山又问:“楚王的人清理干净了吗?”
士兵道:“属下过来之时,还有不少楚王的人四处掠杀,现已尽数伏诛。”
萧歌山点头,还好没走露消息,此次战役楚王生怕劳民伤财划不着,吃穿用度全都用着燕北的不说,除了当年邕王部队所剩下来的两万军队,便只带了五千亲卫奔赴战场。
平日里两国交好,巡逻防守盯梢尚且尽心,如今燕北敲了退堂鼓,楚地也即将停战,楚地的士兵们便不再跟着燕北的士兵巡逻防守了,天天窝在营帐里胡吃海喝消遣快活。
可萧歌山却是与周辰诀苦大仇深,周辰诀要和楚地停战,却未必会放过燕北,放过他,所以萧歌山守在这日夜都提心吊胆,派兵巡防。
萧歌山想了想,楚王既然只带了亲卫来,不知是信不过邕王的旧部,还是邕王旧部不够忠心?
毕竟这几年下来,萧歌山算是把邕王的小九九给摸清楚了,尽管楚王对他再好再重视,邕王心里也一直计较着老楚王“立长不立贤”的老旧观念,背地里也没少背着楚王手脚不干净。他手底下带出来的人,跟他差不多是一路货色,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当初跟着邕王才堪堪果腹免受五脏庙闹腾,如今在燕北带领下好吃好喝的,早就乐不思蜀了。
如是想着,萧歌山道:“派人将楚地的营帐围了,告诉他们,楚王被齐皇暗杀,看他们可有人敢质疑,敢质疑的悄悄拉出去杀了,没有质疑的就通通收编,随我护送楚王梓宫和国玺回楚地都城——泓都。”
两日后,萧歌山便借着护送楚王梓宫和楚地传国玉玺的名头,堂而皇之的带着自家和收编来的军队,朝泓都出发了。
半个月后,抵达泓都,楚王的众多皇子们老早就守在城门口,最大的还没有成年,一群人团在一块,毫无秩序可言的等着迎接父亲的梓宫,或者说是等着可以让他登基的国玺。
他们个个哭的肝肠寸断,顿胸捶地,一片哀嚎。
可萧歌山刚将楚王的梓宫入宫安顿,谁披麻谁戴孝的事都还没安排好,年长的几位皇子便急不可耐的要萧歌山将国玺交出来。
萧歌山早看出来这些个皇子个个都是装模作样,但才到泓都,很多事情尚未策划准备妥帖,萧歌山得先稳住他们。
只见萧歌山痛心疾首的指着这几位皇子,恨铁不成钢的道:“大哥刚回来,连只至亲香火都没受,人还没入土为安,你们便一个个的争抢夺斗,巴不得现在就站在大殿里发号施令!你们眼里还有楚王,还有君父吗?”
个别皇子听得面红耳赤,羞愤不已,面面相觑之下便不敢再造次。
只有一人,乃楚王长子,人称琅嬅君,是楚王最得意的儿子,相比其他皇子,此人武艺和威望最高。但也是最为傲气和聪慧。
琅嬅君俯首一拜,对萧歌山道:“辛苦叱勇侯一路相送,我兄弟几人并无不敬君父之意,只是传国玉玺乃国之象征,乃君父象征,理应随君父梓宫受我等叩拜,方才是为孝之道。所以还请叱勇侯将国玺交出,以方便我等尽孝灵前。”
萧歌山心底冷笑一声,人看着不大,心思还挺活络的。国玺若是交给你,想放哪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就算放你府上,别人也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是啊!是啊!”
其他皇子连声附和。
更有人嘀咕道:“分明就是我楚地的东西,他一个外人还把着不放,是什么道理。”
“八成也没安什么好心吧。”
萧歌山自小便在宫里摸爬滚打,什么样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没见过,对于这种打官腔的空头白话,他更是可以信手就来:“实非本候有什么不轨图谋,也并非我要将国玺藏着掖着不肯归还,实在是大哥生前委以重托,未敢不尊。”
众人纷纷一愣,琅嬅君首先反应过来,含沙射影的旁敲侧击:“君父可留下什么话,要请叱勇侯代为传达的?”
萧歌山面露难色,唉唉叹气,引得琅嬅君心惊肉跳,他才道:“大哥临终托付,要我千万不能把国玺交给继承人选以外的人。”
这句话听得琅嬅君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楚地向来以嫡长为尊,历届君主也多是长子继位,叱勇侯说只能将国玺交给楚王选定的继承者,却偏偏又不肯交给自己,是否说明,君父中意的另有其人?!
众皇子议论纷纷,更有大胆者对着琅嬅君指指点点:“君父最器重的居然不是他?”
“瞧他平日里仗着自己身为长子对我们颐指气使,如今君父另有打算,立贤不立长,真是阴沟里翻船,叫人快哉。”
琅嬅君目光如炬的望过去,掩在袖子里的拳头气的发抖。
那人闭了嘴,却又有人疑惑道:“不过这君父属意之子究竟是谁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纷纷看向了萧歌山。
萧歌山抱拳咳嗽一声,睨了眼琅嬅君,见他面露惊慌,便作势要宣布:“这继承人选自然是在诸位皇子之中……”
生怕听见继承人不是自己,更怕继承人是别的兄弟,琅嬅君立刻截住了话头,道:“既然是这样,还是先请君父入土为安,总不能为了忙着继位,而不敬君父吧!”只要不宣布正主是谁,那他就还有机会,不论是敲打敲打这叱勇侯,还是逐个铲除这些个虎视眈眈自命不凡的贱种!
“其实也碍不了什么事,一切自然是以君父为先,又不是要赶着册立新王,现在宣布了也不打紧,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一个皇子怂恿着道,看向琅嬅君的眼神无不鄙夷。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锉锉琅嬅君的锐气,心道:“管他谁做楚王,只要不是琅嬅君做楚王,我就高兴。”
琅嬅君急得汗流浃背,还要克制着暴怒的神情朝萧歌山拱手一拜,道:“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是此时此刻能宣立的。叱勇侯受君父之托,忠人之事,我兄弟众人理应尊规循制,先请君父入陵安身,再行宣册大礼,方不为失孝失忠。”
他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叫在场的其他皇子硬是无法反驳,谁要是此刻还闹,便会被扣上一个不忠不孝的骂名,就算是宝座落在了自己头上,也难免以后被戳脊梁骨,青史留骂名。
萧歌山也不是傻子,知道见好就收,他犹犹豫豫地道:“既是如此,那最好不过。大哥尸骨未寒,定不想看见诸位皇子如此兄弟失和,待大哥大丧之期一过,再册立新王方是正理。”眼看着琅嬅君松了一口气,萧歌山又为难的道:“只是这国玺……”
一听最后这句话,琅嬅君立刻提议道:“既是君父信任委托,还劳烦叱勇侯再多保管一段时间。”
要是这国玺此刻被交了出来,他拿又拿不走,守又守不住,岂非叫他更是坐立难安。
萧歌山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一副任重道远的表情,严肃的道:“多谢诸位皇子信任体谅,大哥去时我未能手刃凶犯,实在愧恨,但大哥临终相托,我一定不负所望。”
众皇子商议决定,就让萧歌山带着国玺住在宫里,以免途生其他事端。
看似是把萧歌山困住了,实则正中他下怀,入宫不得带燕北的部队,那些收编来的楚地士兵就派上了用场。
萧歌山暗笑:“一万余人,足够将这泓都搅得天翻地覆了。”
国丧期间,这些个皇子不时登门拜访,借着看望关照的名头,不是来讨好萧歌山,就是来“提点”萧歌山,其中数琅嬅君来的最勤快。
萧歌山借力打力,欲盖弥彰的让他们碰了软钉子。
不久,泓都几位年长点有些许威望的皇子们开始互相怀疑使绊子,甚至互相残杀……
琅嬅君不愧是众皇子之首,一番争抢夺斗下来,唯独他留的贤名,毫发无损。
大殿之上,能排的上名的皇子不过琅嬅君一人,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个兄弟,不是年纪太小就是毫无威胁能力,琅嬅君胸有成竹的昂着头,仿佛在说:“如今有可能是储君的人都死了,就算君父属意的继承人不是我,但怎么也轮到我了吧!”
萧歌山站在上首,突然发笑:“有子如斯,楚王九泉之下怎闭得上眼啊?”
琅嬅君以为萧歌山已经知道自己残杀兄弟,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怕什么了,便道:“叱勇侯,这说来说去不过是我楚地的家事,你一个外臣还是置身事外的好,除非你舍不得离开楚地了。”
萧歌山看出琅嬅君的威胁之意,只是笑笑:“好好好,琅嬅君有勇有谋,是个人物。”说罢,萧歌山拍拍手,一群人从大殿的四面八方冲了进来,个个凶神恶煞拔刀相向。
琅嬅君大惊失色,看着突然涌入的楚地士兵愣了半响,才突然指着萧歌山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奉上国玺,请琅嬅君荣登宝座啊!”萧歌山将装国玺的盒子接过,一步一步朝琅嬅君走去,琅嬅君惊疑不定的连忙后退几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琅嬅君再看身后刀光剑影,立刻停步捂着嘴干呕不止,萧歌山仍是微笑着,捧着沉甸甸的盒子靠近他,道:“琅嬅君不打开看看?这可是你杀了那么多兄弟才得到的。”
那股恶臭越发浓郁,琅嬅君挥着手让萧歌山别再靠近,萧歌山一把抓住他的手探进盒子里,一瞬间,琅嬅君脸色煞白,他摸到了一坨黏糊糊的东西,长着粗糙的毛发,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啊!”琅嬅君惊叫一声,连忙挣脱了萧歌山的手,待他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那……那是……?”
萧歌山以为他没看清,将盒子朝他递过去,只见楚王的头颅已经腐烂了大半,密密麻麻的白蛆在他的皮肤里钻来钻去,要不是那双瞪得凸出来的暗红眼睛,琅嬅君差点就认不出来,这是他君父的头颅!
“啊啊啊啊!!!”琅嬅君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的钻进楚地士兵的腿脚之间,一边爬一边嚎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萧歌山从一个士兵手里接过刀,身边的士兵立刻让出一条道,萧歌山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笑嘻嘻地道:“你跑呀,跑快点,再快点。不然我就要抓住你了。”琅嬅君一听更是加快速度一个劲的往人多的地方钻,可他到了哪,人就通通散开了,他惊慌失措的抓住一个士兵的脚死死不放,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恳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此刻萧歌山已到了他跟前,只见萧歌山蹲下来,用刀挑起他的脸问:“还要不要国玺了?”
“不……不要!!”琅嬅君哭的涕泪横流,连忙趴下来朝萧歌山磕头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国玺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呵!”萧歌山讪笑道:“确定不要啦?那行,起来,把你这段时间做过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写下来。”萧歌山将琅嬅君拉起来,带到龙椅前的桌案边,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交给他,琅嬅君愣住了,萧歌山这是要他写罪己诏,看来他对楚地皇位蓄谋已久,他根本不会将国玺交出来,还浑水摸鱼骗自己杀了那么多兄弟!
见琅嬅君提笔不决,萧歌山低头看了看他,仰头叹了口气后突然一把按住他的头,怒声命令道:“写!”
琅嬅君面如死灰的笑了笑,突然他一下撞上了尖锐的桌角,随后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望着萧歌山惊异的眼神,他嘴角抽动了两下,似乎在笑,语气断断续续的道:“你休想……这是我……楚地的江山……”
萧歌山不可置信的大笑出声,笑他荒唐,笑他滑稽,笑他幼稚,直到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萧歌山擦了擦眼泪道:“你太天真了,我若要抢,还在乎天下怎么议论?史书怎么撰写吗?”说罢,他将刀狠狠地刺入琅嬅君的心脏,朝他身上啐了一口痰,低声道:“要死就死得干净些。”
收拾完琅嬅君,萧歌山从台阶上走下来,懒懒散散的伸了个懒腰,仿佛才睡醒一般惬意,然后指着其他早已吓得疯的疯,傻的傻,哭的哭的皇子道:“这些,都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