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死因
砂金人的尸体摆在停尸房的木床上，仵作忙前忙后的查验着尸体，满头大汗。白八郎的疾行卫早已出发前去搜整现场了，大雨夜中卫队的速度略有些迟缓。
陆云浩和邱震在一旁小声嘀咕，回忆着两个人初步勘察现场的结果。
“从屋内的痕迹来看，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两个人的脚印，其中一个人的鞋印与这个砂金人一致，另一个的鞋印有可能就是凶手的”
邱震点头同意陆云浩的说辞，此时却不敢插嘴打断
“火堆还没有熄灭，尸体嘴里的鲜血都没有凝固，说明我们到的时候人刚死不久。地上散落的鸽子羽毛和皮肉说明此人晚上现宰的鸽子，现场找到的酒壶上特异的图案暴露出此人是砂金族人，在横梁上的缝隙中搜到的碑图说明他就是前几日潜入徐扬府中偷窃的盗贼，同时这个碑图也证明了彭展的上级以及安排石鼓小路刺杀、花灯夜血案的幕后主使就是徐氏父子了”
“大人，这算不算定罪的证据？”
陆云浩苦笑着摇了一下头，“显然不行，皇帝秘密处理石碑的事依然不能公之于众，徐扬应该是算准了皇帝这一点所以才敢放手对着干，就是想让皇帝吃哑巴亏，除非皇上承认有黄河石碑之事以及自己秘密处理的行径，但若是承认”，陆云浩顿了一下，看向邱震说，“那天下的各路牛鬼蛇神会开始追寻这个宝藏，民心动荡，中原恐怕没什么安宁了”
邱震深深了叹了口气，一股无奈油然而生。
仵作将砂金人的衣服脱了个干净，又将其胸口剖开，发现胃里被塞的满满当当的。仵作用两根木棒取了些许胃中的食物残留，进一步验证胃里的食物是否有毒时，邱震将死者破旧的衣服拿了起来，左右翻看。
窗外依然风呼雨啸，停尸房内的烛火摇曳，借着跳动的火光，邱震看到了这件羊皮制作的暖袄内明晃晃的用朱砂印着一个兴字，大吃一惊。
“大人，你快看！”
陆云浩走了过来，看到这个兴字也合不拢了嘴。
“居然是他！”
门被推开，白八郎回来了，他带着疾行卫搜查旗将废观上下搜了个底朝天，带回了所有能搜查到的证据。
“大人，您所料不错，废观东墙下我们提取到了一个几乎要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新鲜脚印，与屋内的第二人脚印轮廓几乎一致，那个位置是大门处的盲区，不排除你们进入废观时此人还在的可能”
陆云浩正举着那件暖袄继续端详，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白八郎好奇这衣服有什么可看的，也凑了过来。
陆云浩仔细上下看了一遍以后，将衣服放在了一旁，
“难怪安公公当时觉得他眼熟，原来是他，看来索极尔克与方兴一直有所勾结，彭展入狱被秘密审问后索极尔克将石碑一事泄露给了轩辕国”
白八郎看到了那个兴字，内心疑惑，“大人，此人是什么身份啊”
“当年方兴叛逃回到轩辕登基皇帝以后，曾经仿照凌云国军队三大营设立了三个卫，各取当年太子架三人名字中的一个字命名，分别叫兴字卫、英字卫、浩字卫，这个朱砂字说明此人就是兴字卫大将军木赤力”，邱震解释说道
兴字卫和木赤力白八郎还是听说过的，轩辕国三字虎师中战斗力最强，也是方兴最为依赖的心腹。
“大人，木赤力死在了京城，这说明什么？”
陆云浩好像在想什么，突然被这句话叫回了神，“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有足够的时间这碑图也不是很难搜索到的东西，杀他的人恐怕不是徐氏父子一派，这碑图是他们的全部线索，不可能放弃，哪怕翻个底朝天”
“那这京城之中还有谁会想要他死呢？”
陆云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也许他的死因会有些线索”
三个人充满希冀的看向正在验尸的仵作，却发现仵作此时正满头大汗的楞在那里，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着手。
“怎么了？”，三人走了过去
仵作瞪眼睛盯着木赤力被划开的胃，里面已是一团皱糊，“大人，此人死因……有些怪异啊”
“哦？”，陆云浩走到了尸体身边，丝毫没有在意那胃里散发出的恶臭
“大人请看，此人体表没有任何伤口，说明不是被兵器致死的，但这胃中又提取不到一丝丝的毒迹，小人确实从未见过此种死因”
陆云浩伸手用筷子状的两根木棒夹起了仵作刚刚提取出的胃中食物残留，“这是何物？”
“回大人，是鸽子肉”
“会不会是以鸽子为载体，鸽子体内有毒？”
仵作摇了摇头，“大人，这鸽子的肉质已经完全烤熟，当今世上没有一种毒药可以在活物载体被高温火烤后依然有效的，就算鸽子体内有毒，被烤熟后也该失效了，更不会将其致死，而且您看这里”，说着仵作用另一个棍棒拨弄着木赤力胃中的皱糊，“这鸽子显然是刚刚服下没多久，甚至一点点被消化的迹象都没有，如果真是鸽子身上带毒那这毒已经极其的烈，烈到见效速度不足一刻钟。又能耐火又能借体传递又烈的毒，这世上是真的没有，除非……”
三人抬起头，看向仵作
“除非什么？”
“除非这不是毒药，而是蛊”
白八郎和邱震震惊之余又有些懊丧，蛊实在是一个只听过没见过的东西，这锦衣卫上下更是无人懂得，可陆云浩眼里却闪过一丝光亮
“辛苦了，你下去吧，八郎，你去门房把公孙长歌叫来”
白八郎应声出屋，邱震却疑惑了起来
“大人，你喊公孙老头来干什么？”
想起公孙长歌那一副烂醉如泥伏案不醒的样子，邱震就一阵厌恶，若不是陆云浩一直留着他，邱震早就将其赶出锦衣卫大院了。
陆云浩看了看邱震这副嫌弃的表情，带着笑意的撇了撇嘴
“你就这么讨厌公孙吗？”
“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整日烂碎如泥，若不是您的保护，他早就该滚出锦衣卫大院了”
陆云浩笑着抿了下嘴角，“邱震啊，你可听过江湖上流传，这天下有六位武艺高强，人称大宗师的人物？”
“听过，怎么……”，邱震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陆云浩，“大人你可千万别说这公孙老头是其中一人啊”
“当然不是”，陆云浩笑着摆手，“但他是其中一位蛊圣的亲传弟子”
“什么？？？？”，邱震的下巴几乎掉在地上了。
陆云浩坐回了窗边的椅子上，示意邱震也来坐下。
“邱震，公孙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玩世不恭老头，他身上的故事丰富的很”
“愿闻其详”
陆云浩轻轻顿了一下，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看起来在想故事该怎么讲，组织了一下语言
“惠宁十五年，南京发生大案，国墓被盗，据说洪泸帝永赫帝和致文帝三位先皇的棺材都被打开，夺走奇珍异宝无数，当时这件事牵连众多，波及面很广，无数人头落地，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南直隶总督公孙龙被诛九族一案”
邱震点头，此事震惊全国，建国以来都仅有此一次，他听老一辈讲过。
“公孙龙初入政坛就是一位光芒万丈的人，惠宁八年，他年仅十八岁就连中三元，震惊朝野，从此仕途一路平步青云，惠宁十二年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并成为南直隶总督，此时他不过二十二岁，惠宁帝见他才高八斗人还长的还颇为俊秀，就将自己的女儿晴公主赐婚许配给了他，约定待公主满16岁便完婚。但是……”
说完陆云浩叹了口气
“公孙龙在担任总督期间，发生了国墓被盗的事情，皇帝大发雷霆，公孙龙满门抄斩、诛九族，其中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大人，该不会是…………？”
陆云浩点点头，“正是，公孙长歌就是公孙龙的弟弟”
邱震被惊到了，他怎么也无法将公孙老头那一副脏乱差的样子和状元门第联系起来，这分明是硬说乞丐曾经是一品大员。
“公孙长歌在皇帝接到国墓被盗参奏之前就上书告发了自己的哥哥，说他玩忽职守导致了国墓被盗，因此被幸免于难”
邱震气愤的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出卖自己的哥哥，这还是人吗？”
一道略带寒意的目光投射了过来，将他的愤怒瞬间化解，“他这一举动是忠于皇帝，难道忠诚也要被唾弃？”
邱震自知在陆云浩面前失言，跪地认错，陆云浩摆摆手让他起来。
“公孙龙事件过后，公孙长歌游历四方，偶遇了蛊圣并机缘巧合成为了他的弟子，几年前他来到京师，我因看中他忠于皇帝的心和懂得蛊术的这一特点因此将他留在了锦衣卫”
“原来是这样”，邱震怎么也没想到锦衣卫内还有这么一位深藏不漏的高人，而且竟然只是一个门房，同时后怕自己刚刚多嘴，锦衣卫内人人知道陆云浩对皇帝的忠心是不容一点点叛逆的，哪怕不合人情世事，只要是报效皇帝，陆云浩都会照做，太平观屠杀就是个例子。
说着，公孙长歌推门进来了，他衣服都还没穿好，脸上还带着没有消散的酒晕，哈欠漫天
“大人找我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