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鬼市
荒漠中天气多变，阴晴不定。飞沙走石说来说来，没给一点点的反应时间，呼啸而过后下一刻又变回烈日高照，弄得三人和马都叫苦不迭。
公孙长歌多年的江湖游历让他选了三匹好马，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承受这说变就变且每次变都是极端的天气，奔袭了四天四夜后，三人快到了极限。
荒漠中的夜里很冷，白天被晒的滚烫的大地此时又变得冰冷无比，时不时刮起的大风让临时搭建的棚子变的形同虚设，随意的将其掀翻并吹到三人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就在这艰苦的环境里，陆云浩还是在咬牙坚持，公孙的酒终于喝完了，挂着一张沧桑的脸在内心的苦海中沉浮。黄四人被晒黑了几分，脸色透着一股黑红，做乞丐的时候风餐露宿确实也很苦，但这极端的天气让他体验到了另一种难熬。
宝庚十年二月二十二，三人终于在广袤的荒原上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的黑塔。
说它是黑塔只是字面意思，因为它确确实实通身黑色。塔是个底座四边的方塔，占地约有方圆三百丈左右，墙体是用土砖砌成的，但不知道为何变成了焦黑的颜色。塔看起来有七八层楼高，曾经像是窗户样子的地方都被黑色的油纸严严实实的糊死了，给陆云浩一种走进去就会窒息的感觉。
塔的大门像一般人家院落的大门大小，叩了几次门才有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来开门的是个披着黑色破烂袍子的人，从门内的漆黑环境中缓缓现身，说话声音尖锐而拖沓，像是被鬼上身了的老太监。他头发灰白的打着柳，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黯淡无光，走路佝偻着身子，双手的手背如树皮一样沟壑纵横，三人初见此人的形象吓了一跳，但还是壮着胆子将牵马的缰绳丢了过去。
“三位是要住店吗？”，他说话的声调都拉的很长，细听下更像是年事已高虚弱导致的徐缓。
三人点头
“三位爷是来参加鬼宴的吗？”
陆云浩和黄四哑声，公孙长歌漫不经心的说，“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老者佝偻着身子低了低头，像是再给三人赔礼，“冒犯了，三位住店先交十两定银”
公孙长歌板着脸，拼命给自己凹出一个江湖浪客的形象，“这马你们可安顿草料？”
“上好的草料”
“酒肉能送上房间吗？”
“没有问题”
公孙长歌从袖管里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银锭，像是光一样照亮了老者和黄四的眼睛，“这是二十两，十两做定银，十两赏你了”
老者赶忙点头哈腰，说话吐字都畅快了不少，“谢谢这位爷，老朽驴子，随时听候三位爷差遣”
结束了门口短暂的寒暄交易，四人一起走进了黑塔之中。
黑塔中昏暗潮闷，照明全靠墙上昏黄的油灯，七拐八拐后驴子牵着三匹马朝着一条向下走的宽斜坡路去了，示意三人不必跟随自己，一直往前走就是。
三人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转过一个弯后眼前一亮霍然开朗。这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厅的地方，宽阔的堂内摆着大小四五十张桌子，吊顶约有两层楼高，四角和正中央吊着四小一大的铁链火盆用于照明。堂内有不少顾客，正在酒桌上推杯换盏，他们有的尖嘴猴腮的看着三人细细打量，有的人高马大扛起一坛子酒就往嘴里灌，有的露出健硕的臂膀在往嘴里猛的塞烧鸡。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南来北往聚集在此，有的为了鬼宴有的为了武阶大会而来，但所有人身上无一例外的都散发出一股浓厚的江湖气息。
陆云浩感觉自己被各方射来的目光看了个里外透亮，他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往常他行走来往不是在锦衣卫就是在皇宫大内之间，还从没有来过这种神鬼混杂的地方。黄四更是一脸的怯懦，被这些江湖老流氓看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走过一张张桌子时还听到有人偷偷说这小子保不齐还是个雏，弄得更加扭捏，像是个刚刚准备出嫁的大姑娘。倒是公孙长歌像是轻车熟路的样子，调侃了两句柜坊前的小姑娘，顺利的拿到了房间钥匙，随意叫了几个小菜两坛子酒就带着陆云浩黄四上楼去了。
进入房间反扣上门，陆云浩和黄四终于解脱了。
公孙长歌也不说话，带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脱下满是沙尘的衣服狠狠的抖弄了两下，似有似无的时不时瞥两人一眼，装出一副自己是带头老大的气势。
陆云浩算是刚刚沉下心来，楼下的场景确实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江湖的味道，原来竟是这样的不适应，又无意间看见公孙长歌一副得意洋洋老子最厉害顺带嘲讽二人的表情，脱下一只鞋子就丢了过来。
“你在那哼哼唧唧的装什么呢？”，陆云浩的语气是又气又笑，就是看这个老头一副贱兮兮的样子非要出出气不可
公孙长歌喜笑颜开，熟练的将陆云浩的鞋子捡起又丢了回来，“怎么，陆少爷也会不喜欢这种场合”
陆云浩搓了搓脸，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那大堂内众人的目光一扫视过来让我觉得莫名的紧张”
“你有什么好怕的？”，公孙长歌顺手脱下了自己的靴子，那浓郁酸爽恶臭的味道顿时四散开来，像是蝎子一样狠狠的蛰了一下黄四，捏着鼻子落荒而逃，“这鬼市中只要没有两个以上的大宗师，都不是你的对手”
陆云浩解脱似的瘫躺在了床上，“我倒不是怕动手，我只是觉得我离他们身上的气质和味道差太远了，走在他们中间有一种随时要被吞噬的感觉”
“废话”，公孙笑骂，“你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他们全是江湖上不入流的喽啰，怎么可能臭味相投？”
黄四忌惮于公孙老头的脚臭，还是捏着鼻子，急速的摆手示意他不要随便说话，要是被外面人听见锦衣卫指挥使来了怕是要出大事。
公孙像看乡巴佬一样的看着他，“放心吧，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都极好，就算你在屋里唱戏隔壁都听不到”
黄四被嘲笑了，狠狠的瞪了公孙老头一眼，还是没有松开捏着鼻子的手。
“接下来怎么办？”
陆云浩在床上翻了个身，用一只手撑着头看向公孙长歌，“听说这里每月三十有盛会？”
“不错”，公孙长歌也爬上了自己的床，“每月三十有两场盛会，未时准时开始鬼宴，亥时准时开始武阶大会”
黄四疑惑，“鬼宴和武阶大会都是干什么的”
“这鬼宴，说穿了是场拍卖竞宝的大会，各方人物将自己得来的宝物在此公开叫价出售，这里面很多的东西都是来路不明的，绝大部分都是盗墓贼摸出来的阴货，所以此大会也被称作鬼宴”
陆云浩听到这瞥了一眼立在床头的游魂剑，听宝庚皇帝所说这把剑好像也是这么回到的朝廷手里。
“这武阶大会嘛，就更厉害了”
说着公孙一骨碌爬起来，带着一丝神秘表情的低声说，“你们可听说过江湖上的武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