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偷米贼
五月十三
天气一如既往的好,今天是陆云浩和秦克绝的早班,黄四赶架是午班,公孙老头相对就稳定多了,账房只有白天上班,从来都没有晚上上工的习惯,毕竟会识文断字还不算本事,能把账目算清楚再加上拨弄的一手好算盘才显得有能力。
公孙长歌暗中在顺着陆云浩的意思探查,他所经手的每一份账目都是正常账目,从账面上看没有丝毫的异常和猫腻,而且公孙长歌发现每一份自己经手的账本都是码头与一些正常的商号、生意人往来的明细,与官府、其他有钱大户等大生意的流水不会经过自己这边。
公孙当然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毕竟自己刚来,还不能接触到如此核心的东西,但这也侧面给了公孙自己一个暗示:也许码头与官府、各大票号商行之间的往来,可能有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黑色地带。
昨晚的码头夜行军械与粮草更是坚定了他的这个想法,所以当务之急要是想从账房中寻找出这个线头,自己急需取得邓三思的信任。
陆云浩和秦克绝一身洗净的薄衫穿在身上,又在脚脖子处紧了紧裤口的绑带,三步并作两步两步的往码头广场赶去,按照惯例今天应该还是高润总管来点视众人。
走进码头广场陆云浩才察觉出来了不对劲,今日上工的扛夫相比于日常多了整整一倍出来,看起来至少有三个组上早班,这对于船队密集集中在午后的码头来说有些反常。
广场面相大街一侧多出来了很多的打手,几乎是每隔一丈站两个,像是在警戒护卫外人进入码头广场,不过在陆云浩的眼里这更像是一个即将扎紧口的麻袋,是为了防止码头广场有人跑出去。
邓三思顶着一弯浓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的站在那里,他瘦弱的身躯一看就是让酒肉女色掏空了身子,致文三十七年生的他刚刚四十五岁就有些皮包骨头了,这都是自己酒池肉林的优秀杰作。
此时的他虽然神色有些迷离,身体不受控制的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哈欠,但还是撑着一副骨架站在那里,用力让自己凌厉的审视过往的每一个人。
马三出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久不露面,此时他站在邓三思的身边,双臂抱在胸前,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看着来码头报到的人,见到他的人都心头一惊,看他的状态和神色就知道今天只怕是有一场浩劫。
马三和邓三思都出动了,说明昨晚的事情肯定是惊动了唐齐明,此时虽然他本人没有现身,但马三的出现无疑从侧面证明了他对于此事的观主度,这对于陆云浩来说是个好事,至少证明顺着这条线可以接上唐齐明。
码头今日上工的扛夫已经集结完毕,在偌大的码头广场上满满当当的排了三排,高润从账房中走出,手中拿着一张写满人名的纸张缓步走了过来。
上工的扛夫们也发现了不对劲,今日上工的人数为何多出了这么多,其实对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昨晚已经发觉了不对劲,有很多人是在被搜完房后被临时告知第二天早上被修改了班次。
高润眼带狐疑的审视了一下面前乌压压的扛夫,缓缓张口开始点名。
马三一个挥手,原本四散在码头各个位置的打手迅速的向人群队伍四周集结,几乎成了一个包围圈。
扛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着高润点名的同时在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的开小会,这架势分明是要将众人一网打尽,人群中弥漫着一股心虚又慌张的情绪。
陆云浩站在相对比较靠边的位置,抬眼发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两个打手正是昨晚闯入他们舍房以及昨天早上被他教训过的两个人,两个人也发现了他,神色微变,在不断的用央求的眼神向陆云浩示好。
高润很快点完了人名,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在点名的时候将谁揪出来,这让人群松了一口气,以为就是一次普通的人员清点,因为码头每天都有招呼都不打就不来上工的人,时不时会有比较全面的人员盘点。
高润缓缓叹了一口气,走开了,邓三思巍巍的上前,鼓起一口气从他的公鸡嗓里叫出了一个人名
“白石,白石在吗?”
人群一阵小小骚动,一个长相憨厚、走路驼背、衣着有些破烂的中年男子走出了队伍,他神色慌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颤着身子走到了邓三思的面前。
邓三思没看他,摆出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知道叫你什么事吗?”
白石仿佛最后一丝幻想破灭,没等身边的打手动手,咕噔一声跪下了,他的语气带着哭腔,汗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脑门,“我知罪……”
众人一惊,神色都大变,心里明白白石今天怕是要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同党?”,邓三思依然没有看他,凌厉的面对着众人
人群鸦雀无声,扛夫们惊恐的颔首站立,生怕此时自己发出一点不和谐的声响。
“到底还有没有?!”,邓三思的音调陡然抬高,吼的众人身躯一震,但依然没有其他人站出来
“现在站出来,还能保命!”,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邓三思一下子就成了能掌握人生死的县太爷,底下人的噤若寒蝉,依然没有人出列。
邓三思回身看了一眼高润,高润装作没看见的把头转到一边去了,邓三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散去了。
人群好像失去了蚁后的蚂蚁群,一下子从队伍中倾泻而出,生怕走慢了这件要命的事情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如狂风般的扑向自己的岗位,然后无比卖力的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陆云浩和秦克绝没有走远,注意力依然放在了邓三思的身上,邓三思终于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白石,那眼神像是看一头已经被绑好,时刻准备宰杀的牲口。
白石身体不住的发抖,他当然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被发现的这么快。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白石不敢抬头,慌不择路的磕头认错,“邓爷,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邓三思眼睛一鼓,杀意顿出,“你知道偷东西在码头上来说是多大的罪过吗???”
白石磕头如捣蒜,“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邓爷,家里的老母亲病重,实在是没有吃的了,我去找账房商量过能否预支下个月的工钱,也被骂了一顿,我是实在没办法了邓爷!”
陆云浩眼皮轻挑,看来这是一个苦命的人,迫不得已才出偷米的下策。
“没办法就可以偷了?”,邓三思像是被踩了尾巴,“你知道那是什么米吗就敢偷!”
马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邓三思晃过神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一时有点面带惧色,但是很快又恢复到了音高拔调的怒气冲冲。
陆云浩紧紧的记住了这句话,“你知道那是什么米吗”
秦克绝在耳边说,“看来你猜的不错”
陆云浩轻轻点头,“走吧”
秦克绝有些惊讶,“不看了?”
“不看了,又是一条人命,我看不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