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五行
除了季鹤以外,其他人都不大理解,贼东一个说书的人,怎么帮助武光?
郑顺礼说:"最保险的做法,还是等姬老师回来主持这件事。"
"当然如此,但是在这之前,我们不一定要坐以待毙。"
贼东听了嘿嘿一笑,说:"道爷,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吗?"
"不是你帮我,是我帮你。"季鹤对贼东解释,这事还对他有益处,"我有个话本给你,你拿去了,可以帮你赚几个钱来。"
所谓话本,就是说书人的剧本,神鬼志异、佛道经文、人物传奇、才子佳人无所不有。
其实,就是观众想听什么,说书人就说什么。
很多时候,说书人还需要对话本内容进行通俗化的改编,不然很多人还听不懂。
贼东这一听说季鹤有话本给他,自然是很高兴的,且不论故事好坏,大家都爱听个新鲜的,连忙问道:"道长,是什么话本啊。"
"是件时事,你听了就有了。"
原来说书,有时也把事实添油加醋成话本,也很受欢迎。
季鹤继续说:"城外求志塾,现在和太祖门打起来了,你知道吧。"
"知道,挺多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贼东一听,嘿,这有故事可挖啊。
"小人洗耳恭听,道长请说。"
"就是因为这位兄台啊。"季鹤一指武光,武光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噢,竟然有这种事。"贼东听了,连连对武光拱手,郑顺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且听我把这原委说完。"
于是季鹤把武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贼东一听,拍手称妙。
"这是真是好事!噢,不对,是好故事。"
武光目瞪口呆,郑顺礼和商颖相视无言,把武光的改成说书话本,这是妙计还是病急乱投医,现在还不知道。
小厮带着众人到房间里歇息,武光和商颖两个人都是单独一间,而郑顺礼和季鹤两人住同一个房间。
夜深了,大部分杯觥交错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除了几个醉鬼还在唱歌,只剩下仆人收盘子、擦桌子、打扫碎片,叮叮当当的连成一片。
郑顺礼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一来是这几天太紧张了,二是这里太嘈杂,他受不了。
突然他发现,另一张床上的季鹤不见了,这个老贼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自己睡的还是靠出口的一边,结果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于是他也披上衣服,走出去看看。
郑顺礼走到走廊上,一个仆人端着东西快速从他旁边穿过,惊得他连忙侧让。
但他之后发现,仆人都视他如无物,连问他是谁都不问,于是他继续前进,沿着包厢一直前进,穿过长长的走廊。
突然看见一个包厢没有仆人进出,他好奇的走过去,发现门也不关,两个人在里面的榻上面对着彼此正坐。
一个是儒服戴巾的中年人,另一人穿着道袍的人就是季鹤,他请郑顺礼上座:"小郑,来得好啊,快过来。"
另外一个人也向他微笑,郑顺礼不好推辞,就过去了。
上榻的时候想到,这两个人都是正坐,自己也不好意思盘坐,于是也正坐在季鹤旁边。
对面的儒士自我介绍说:"在下是戴枫仲。"
郑顺礼心想他说应该不是自己的名,那我也报字好了,说:"晚辈是郑剑书。"
季鹤也说:"他是姬隆峰的徒弟。"
"你是姬先生的弟子?好,好。"戴枫仲听了连说几声好,斟了一杯黄酒给他。
"先生你也认识姬先生吗?"
戴枫仲一听,两眼放光,说:"当然,姬先生也常来我的丹枫阁里。"
郑顺礼这才想起,姬隆峰以前常去一个叫丹枫阁的地方,和文人雅士聚会。
所以丹枫阁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位戴先生,就是丹枫阁主人,前三立书院的文杰,傅山的好友。
郑顺礼又看了看季鹤,原本以为他只是个大盗,现在对他刮目相看了。
季鹤跟戴枫仲敬了一杯:"我听说他们重建了三立书院。"
"他们",说的是满清。
"三立书院是出君子的地方,不是出乡愿的地方。我还没进书院的时候,傅兄和各位学长先反阉宦,后反权臣。仗义持正,可称一时豪杰!"
"恨不能睹。"季鹤举杯。
"哈,当年你师父夜盗阉党府邸,举世震惊,我才是恨不能睹!"
戴枫仲举杯大笑。
两人饮罢,季鹤对郑顺礼说:"你后来见过你三哥吗?"
"没有。"
"他结婚了。"
"他。。。结婚了?!"郑顺礼十分惊讶。
"敬他。"
两人举杯,季鹤没等郑顺礼就自己干了,他告诉郑顺礼:"我师妹就靠你照顾了。"
郑顺礼木讷,点了点头。
季鹤又问:"盗亦有道,听过吗?"
"听过。"
"这是骂人的话啊。"戴枫仲插话说。
"对,道家以'道亦有道'来讽刺儒家。儒家推崇圣人,由仁义礼智信可入圣,圣人出,天下治。而道家则举反例,说道跖是夺牛羊、取妇女、不管父母、不顾祖先的大恶人,却也有仁义礼智信,原来仁义礼智信的本质是能力,而非道德。"
"这就是'盗亦有道',本意不是说盗贼也有道义,而是说有能力的人,并非一定向善,也可能作恶。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就是这个道理。"
戴枫仲笑着说:"其实儒家也恶乡愿,但《庄子》的道理,不得不学。"
季鹤连连赞许,又对郑顺礼说:"我们一门的本事,你见过吧。"
"印象深刻。"
"我们一门的功夫,能偷东西,也能暗杀。但历来就忌讳杀人,即便是杀大恶人,也要斟酌再三。因为能力大了,就必须限制,就算没人限制你,也要自己限制自己。所以我们只偷东西,如果徒弟滥杀甚至行恶,师父会执行门规,取他性命。"
"那为什么当初你师父要收我三哥?"
"一是因为他有不白之冤,二是因为当时正式用人之际,而他'有用'。"
季鹤说到这里,突然面露难色,说道:"我师妹这几年开的杀戒,恐怕太多了,这不是好事。我师父对她太娇纵,不会杀她,但她可能会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
季鹤没有说的太直白,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又说:"传你武功,学吗?"
郑顺礼愣了一下,他之前一直对季鹤、商颖一门的功夫颇感兴趣。
但刚刚听季鹤说了很多东西之后,这样的兴趣基本打消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对道义看得很重,宁愿不牵涉到这些枷锁里面去。
但他不必担心,季鹤说要教他别的东西。
"五行手法,有听过吗?"
"是说火手克木手那些的吗?我略有耳闻,我觉得实战里变化极快,博弈极繁,类似哪手破哪手的理论都没有用。"
姬隆峰只告诉过郑顺礼,要用手蔽住五行,仅此而已。
"那些,只不过是五行的皮毛,又被一些人传承失真以后的产物。"
"五行遍布人之一身,如手心属火,鼻尖属金,手掌顺气力前推而出,如同虎势。按五行而言,是火化金,火到金回。五行之势并非独立,你若能悟之,当谢祖师天上有眼。"
郑顺礼感觉恍然大悟,但忽然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懂,但过一会儿又觉得回味无穷。
心想内中道理,自己思之悟之,将来必有大用。
郑顺礼的心思在戴枫仲面前一览无余,他开玩笑说:"郑公子如有大悟,将来也教一教我那些不肖的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