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头手横拳无敌家
叫喊的那人是个青年,一幅镖师打扮,手长脚长,十分干练,看起来和郑顺礼差不多大,说:"你怎么打人啊!"
郑顺礼觉得好笑,手一指倒在地上的鳄鱼。
那人见了果然吓了一大跳,怎么有那么可怕的脸。
"你看清楚,是这两人拿刀想劫持我的。"
那人走过来仔细看了现场,发现确实是如此,连忙道歉。
"太不好意思了,这里视线看不清,远远地我就看到你们三个在说话,然后就看到你把他们打倒了。"
青年傻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郑顺礼说没事就好,不过听他一说,也觉得刚刚自己可能打的不错。
正想离开,那青年却说:"没想到你那么厉害啊,这两个恶徒真是罪有应得,我们缚了他们去见官吧!"
见官?
感觉不妥吧,郑顺礼觉得武光这件事还在解决,不想惹出更多潜在的麻烦。
他冲那青年摆摆手,说:"不用了吧,这两个人已经得到教训了。"
青年愣了,回话说:"这怎么行,你不怕他们报复的吗?"
郑顺礼想了一下,有道理啊。
但是他没那么说。
"嗯,其实啊,有时候人家刀拿起来就是吓唬吓唬人,也不是要来真的。所以我看给他们一点教训就算了。"
这套话是郑顺礼瞎编出来的,他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大对劲。
但是那个青年没啥怀疑,直接就采信了。
"是这样的吗,那就不见官了。"
郑顺礼暗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人可能没什么江湖经验。
但突然间,他察觉到后面有人攻来。
他立刻转身,却没看到对手,但一把小刀已经插入了他的小腹。
他看向下方,看到一张被割开的脸。是鳄鱼挣扎地爬过来,用尽力气把刀刺进了他的小腹。
郑顺礼吃了一惊,后退一步,带血的刀从他肚子里拔了出来,红色染湿了他的衣服。
他顿时大怒,一脚便将鳄鱼踢飞,还想踢第二脚时,却感觉到肚子上一阵剧烈的撕裂感。
他捂住自己不断冒出血液的伤口,直接往街上走去。
青年大为慌乱,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受伤了,快包扎一下吧!"
他想拦住郑顺礼,但对方像一头牛一样往前顶去,怎么也拦不住。
"你受伤了。。。"
郑顺礼的瞳孔缩小,只听见旁边好像有蚊子一样的声音,说自己受伤了。
是啊,他往下看向伤口,结果不注意在一块石头上拌到了。
一片黑暗。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房梁,周围全都是晒干药材的味道。
挣扎地爬起来时,感觉肚子上一阵疼痛。
旁边一个中年人说:"哎,别乱动,你还没好呢。"
郑顺礼看向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中年人对门外去招了招手,过了一会儿,之前那个青年镖师就走进来了。
他跑过来看郑顺礼的伤势,问道:"你醒了?"
"这是哪里?"郑顺礼迷迷糊糊地问。
"这是我家,榆山通背门最大的拳场。"青年说。
"这里不是药房吗?"郑顺礼看向周围,有药柜也有药材,还有一个大夫模样的中年人在称药材。
"这个药房租的是我们的房子,一个出口朝大街,一个出口朝拳场,我们要用药也很方便。"
郑顺礼愕然,问道:"你救了我?"
青年嘿嘿笑道:"还好你受的伤不深,就是摔晕过去了,但留了好多血就是了。"
郑顺礼艰难爬起,感觉包扎的地方还塞了药,他向青年鞠了一躬,青年赶忙回礼。
"我是求志塾的人,我姓郑,名顺礼,字剑书。你的恩情,我有一天一定报答。"
"我叫陈阳,是通背门陈彰的孙子。"青年自我介绍道。
郑顺礼吃了一惊,原来是通背门掌门陈彰的孙子,看来自己这个恩情,报答起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被我打倒的那个人呢?"
"我着急把你送过来,没管他们。"
"我昏了多久。"
"不久吧,大概两个时辰。"
"那我先走了。"
"等一等吧,而且你的衣服都是血,我先借你一套衣服吧。"
于是乎,郑顺礼穿上了一套陈阳的衣服,穿在身上感觉有些大了,毕竟陈阳比自己要高。
"我还是得走吧。"郑顺礼坚持说,毕竟他不想留在通背门这个地方。
"那我送你回去吧。"陈阳说道,他叫了一辆马车,郑顺礼不好拒绝,只好跟他同行了。
路上陈阳问了郑顺礼好多问题。
"郑兄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我是南方来的。"
陈阳一幅喔的表情。
"郑兄是求志塾的学生吗?你们之前和太祖门干了一仗啊?"
郑顺礼笑了一下,太祖门"围城"的时候,自己又没在求志塾。
"郑兄你要去烟雨楼?你不回求志塾了吗。"
"我和人有约。"
"你们求志塾练的是什么功夫啊,我还没有见过。"
郑顺礼想了一下,说:"儒人拳。"
"这名字挺稀奇的。"
"或者叫六合拳吧。"
马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烟雨楼,此时已近黄昏,听书的人全都回家了。
郑顺礼和陈阳一块走进店门,店里还有不少客人在喝酒吃饭。
陈阳突然指着一个人说:"那不是太祖门的高远吗?!"
郑顺礼毫无血色的脸看向那个方向,只见一张桌子上,一个高大精瘦的男子在那里独自饮酒。
正好赶上自己受伤的时候,郑顺礼感觉到今天自己可能要交代了。
他缓缓走去,坐在高远的对面。
高远的头抬了起来,两人视线相对时,周围的客人似乎都感觉到不对劲,全都一一看向这桌。
陈阳被这个异变弄得不知所措,他站在旁边,不知道是否要靠近。
"郑公子,你们真能干,割了我两个结义兄弟的脑袋。"高远的目光里,不知道是憎恨还是蔑视。
郑顺礼一听便知,除了笑罗汉,连鳄鱼也被神秘人所杀,并割下头颅。
"这两件事都不是我们干的。"
"不是?你们救武光的时候,杀了我的几个人,我还没算上呢。"
在高远眼里,郑顺礼的伤,明显就是和他的两个结义兄弟笑罗汉和鳄鱼打斗留下的。
突然楼上传来打砸声,不一会儿,贼东和武光被几个武师擒着压下来了。
贼东痛哭流涕,大喊饶了我吧,而武光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郑顺礼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不知道商颖和季鹤都在哪。
周围的客人里,有些人拿出了早就包好的兵器,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
真正的客人和店里的伙计见势不妙,连忙各自散去,不敢停留。
陈阳被这个情景震惊了,周围拿出兵器的人里,有的是太祖门的,也有的是通背门的,也有其它门派的。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陈阳,这事不关你事,你别管。"一个通背门制式的棍子横在了他的面前,把陈阳逼退到了一边。
围住了大厅的二十余个武师,都是成名的人物,每一个人都能镇住一片地方。手里的兵器,刀、棍、枪、斧、锤、叉都有,林立在店中。
高远坐直身体,看着被一群虎狼包围着的郑顺礼,他说:"当初在耿家庄外,你和我的两个兄弟以比武为约,你胜了,带走了武光。今天我们也以比武为约,你输了,我带走武光。"
高远站了起来,舒展了修长的四肢。
"你要比什么?"
"比拳。"
郑顺礼冷冷地说。
"呵呵呵"
周围传来稀稀疏疏的轻笑声,要知道"长身鬼"高远以地趟腿法闻名,和他比拳是下下策。
陈阳和武光都侧目向别的地方,不忍在看下去。
郑顺礼已经受伤了,比武的结果,只会是他被高远活活打死。
郑顺礼站起,周围的桌椅全部都被一个个挪开,空出了一大片地。
只留下两个只想互相杀死对方的人,但很明显,郑顺礼有心无力,他一动不动,看着左右踱步的高远。
没有行礼,没有中间人宣布开始,郑顺礼轻轻抬起手臂护住自己,高远已经按耐不住,上前手臂一鞭,直接击向他的面门。
郑顺礼稍一移动,便避开了,但他没有反击。
如此正式的比武,近似于擂台上格斗,与猝然遇敌的交战截然不同。双方都有足够的时机和空间施展最得力的技术,为了试探敌人擅长的技法,双方都不会贸然出手。
你欲高,我便低。你欲刚,我便柔。你欲近,我便远。先出试探,后得先机。通过试探引出对方擅长的技法,便能取胜。
高远施展身法,步走三角,左右回旋。此是太祖门六回八方的步法,进可攻退可闪,身势如风,在正宗传人高远身上方知妙处,岂是哪些野路子可比的。
高靖曾经施展过的步法和他相比,不过是蹒跚学步而已。
面对不断做出试探攻击的高远,郑顺礼显得非常被动,只是不停的回避,没有一点反击。
陈阳看得背上一股寒意直下,他知道郑顺礼如果做出太猛烈的动作,伤口必然撕裂,到时候又是血流而出!
高远渐渐找到了郑顺礼移动的规律,他开始忽远忽近,一记突然挥出的重击奔向郑顺礼。
但对方如同雀鸟一样轻轻一跳,用手一截,相触一响,手臂被偏斜开了。
高远又近身,长长的手臂抓向郑顺礼身上,铁钩一样的五指陷进他的身上。但郑顺礼巧妙地左右移了几步,让高远没有抓实。
但高远突然飞起一脚,从郑顺礼身前划过。
郑顺礼身势一旋,往侧方闪出,避开了旋风一样划过的第二脚。
周围发出赞叹声,好漂亮的二起脚。
如果刚刚被高远穿着靴子的脚踢中脸部,郑顺礼的脸上当即就会开出血花。
如果被踢中腹部,他的肠子会被踢出来。
但郑顺礼的身法极为巧妙,虽然腹部受伤,没法做出坐腰蹲闪等动作,而且衣服也不合身。
但他连续轻轻挪步,如同雀鸟在地上一样轻盈跳动,化解了高远刚刚电光火石一样的攻势。
高远又展开身法,他已经彻底看穿对手了,三手之内必然击倒他。
第一招。
他身形一拖,前冲如同幻影,此是长拳之入身总势,没有短打紧密,但变化无穷。
郑顺礼将手往上一撩,擦开了他的手臂,一拳直接捅进了他的心窝。
这一下,并不快,清晰可见,但高远如同被锤子捶了一下,被打得大口吐了口气,直接往后栽倒了。
众人哗然,立刻有几人下意识上前,但立刻停住。
好戏现在才开始,倒地的高远两腿一晃,直接绞剪住郑顺礼小腿。
郑顺礼只觉得自己的腿被两条铁柱绞住了,顿时天旋地转,急忙护住伤口,往后躺去,避免摔倒受伤。
地趟腿法有三招典型的招数,一般连续使用。
第一,是前后扫堂腿,撑地旋出如同旋风。
如果扫堂腿未能击倒对手,则立刻从当前姿势转为落地绞剪势,用两腿绞倒对手。
然后做出致命一击,就是第三招铁牛耕地,用手撑起上身,直接侧向踢向倒地敌人面部,如同鲤鱼跃起卧莲。
这三势,如果没有极佳的上肢下肢功夫,都无法使用。
一切都是习惯了,高远绞倒郑顺礼后,立刻撑起上身,做出他做过无数遍的踢击,但不是踢向郑顺礼的面部,而是他的肚子。
原来,这招铁牛耕地在对练踢向面部,是用明手,对方可以用手拨开,然后两人各自回旋成单跪膝势对峙。
但实用时,是用暗手,不是踢脸,而是变势踢向腹部,对方无法用手拨开。
但郑顺礼不用手,他将腿如迎门铁壁一般提出,顶开了高远踢来的一脚,然后两手用鹰捉挂印状捕住他脚踝一拧。
高远的脚踝咔嚓一声断了。
他痛苦地在地上挣扎。
郑顺礼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这时,周围的人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陈阳更是惊讶,不敢相信郑顺礼受了伤还打败了长身鬼。
但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周围的人持兵器都向郑顺礼围去,他们可能一对一不如高远,但每个人的实力并没有和高远差太多。
就在这时,一个人一脚踢开店门,大步走向店内。
旁边一根棍子立刻刺来,但只刺中一个影子,那人闪电一样出现在了棍子的内围,两手在棍子上一卷,持棍武师像是滑倒一样摔在地上,棍子立刻易主。
那人岁至中年,也是一身儒袍,持棍子一立,所有人都被他迅雷一样的身法惊骇,一动不动。
"师父!"郑顺礼惊讶地叫道。
武光震惊的看向他,原来这个人就是姬隆峰。
"要来的便来!"姬隆峰的声音传遍烟雨楼上下。
二十多个持械武师犹犹豫豫,不敢向前。
"呵啊!"一个粗壮者持长柄宣花斧一挥,寒光冲姬隆峰直流而下。
这一下,仿佛要把地板砍出缝来。
但姬隆峰用棍子一绞,斧头连带着持斧者立刻被勾得向前,然后棍子回挑,斧头飞离而出,砸在了一旁的地上。
持斧者空着手,惊讶地退了几步。
"畜牲,还不住手!"
门外传来一声呵斥,以及龙头拐杖敲地的声音,一群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太祖门掌门闵行远,通背门掌门陈彰,以及其他几位榆山武林名宿都在此。
之前在烟雨楼见了的戴枫仲,也和季鹤一块跟在人群里了,他们估计是和姬隆峰同行的。
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孙家短打掌门孙整林。
姬隆峰看了,收起棍子向他们致意。
陈阳见状,连忙走向自己祖父身边,示意自己和此事无关。陈彰挥挥手让他站到后面,陈阳一站过去,看到闵行远的孙女闵华也在,一下羞红了脸,害怕她误会。
闵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求志塾姬际可姬夫子在此!你们也敢和他刀剑相向,真是目无尊长!"
太祖门中执掌刑法的何文德走出,亮出一对双锏,说:"以此锏为誓,师前不敬者,门规处置。"
但未及他开口时,各个武师都早已放下兵器,拜伏在地。
高远掰回了被郑顺礼折脱臼的脚踝,一瘸一拐站了起来。
闵行远看着他,冷冷地说道:"高远,你勾结党羽,妄图分裂我太祖门派,自立门户,这件事很多人都说了,你怎么解释?"
高远说:"没什么好解释的,这是我所为。"
高远看到了很多以前表示要支持他的人,现在却站在闵行远一行里,他自知已经无可挽回了。
"你以前是我师兄的徒弟,你师父死了以后,我便将你纳入门下,可曾亏待你?!"
亏待?高远心中愤怒,闵行远任人唯亲,非他嫡系永无出头之日,谈什么亏待。
"要是我师父还在,怎么轮得到你做掌门!"
"今天看在你师父在天有灵,我才不废你武功!滚吧,以后永不要在太祖门周围出现,否则必定诛你不饶!"
高远强忍怒火,他知道如果不离开,就会被挑断手脚经脉。这并非闵行远仁慈,只是他以宽大处置,间接安抚门内人心。
在几个门人的看视下,高远一瘸一拐地走了。
闵行远面带笑意,亲自过去安抚武光和郑顺礼。
楼上的一个房间里,门缝后的商颖默默收起了上好弦的弓弩,她知道这事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