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张芽芽躺在轿车里,巨大的肚子要炸开了。两个孩子拥挤在母腹中,张芽芽身子下是温热的暖流,流淌去的是她的生命。
医生:产妇肚子里是双胞,再加上大出血得剖腹产。
诸葛婷:剖!
张芽芽看着诸葛婷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后就晕了过去。
哇~!
哇~!
生了。
有两个生命因为张芽芽来到这个世界上。张芽芽呆滞的眼神绝望,一个没有自主权利的母亲,被圈养在家的人彘怎么做两个小生命的母亲。
生了孩子的张芽芽太想爸妈了,放在客厅犄角的小方桌上有一块白布,下面是电话座机。
妈!你快点接电话啊!爸,妈,我还活着你快接电话啊!求求你们......
张芽芽父母家的电话响了四声。
“喂,找谁?......”
那个男人站在张芽芽的身后拽着她的头发拖回房间。
“爸!”张芽芽的嘴巴被捂住,电话那头什么都没听见。
嘟嘟嘟......
男人点了三根香烟,一颗一颗一颗地放在张芽芽的手臂上烫灭燃着的烟头。诸葛婷在男人走后进房间帮张芽芽包扎伤口,将眼泪地落在地上。
诸葛婷告诉张芽芽:至少他不会骚扰你,他受过伤,性无能,是个废物!这个家里除了我他不敢再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答应给他买个人来帮他生孩子的原因。
是你!张芽芽推开帮她上药的诸葛婷。你才是魔鬼!你!你假装是受害者,其实你是最坏的人!我恨你!你滚啊~!滚!
诸葛婷整了整衣服。就算不是我,你的下场会比现在好吗?啊?!你会更惨!
张芽芽恨诸葛婷,但诸葛婷说得是实话,她反驳不了。下了车,离开周子峰,她的人生注定会碰见人贩子,就算不被诸哑娘和葛婷选中,也不见得落得什么好下场。你不也是被逼的?你怎么会帮他再买一个女人回来?你也想你的女儿像你一样吗?被人拐......
诸葛婷狠狠地给了张芽芽一巴掌:别咒我女儿!
诸葛婷靠近张芽芽想摸摸张芽芽脸上被打的地方,张芽芽扭着头躲开了。你不也是被拐卖来的,为什么还要再拐一个人来生不如死!你走开!恶魔,离我远一点!张芽芽推开诸葛婷。
有一道光,张芽芽看见自己从那道光亮里跑了出去。
“姑娘,姑娘!”张芽芽睁开眼睛。
春妮叫醒张芽芽。“姑娘,你做噩梦了?有茶水吃,下来歇歇吧。”春妮说着帮张芽芽擦去脑门子上的汗。
张芽芽摸摸自己的肚子,她想摸摸看那道生出两个孩子来的疤痕。
“姑娘,下去吃东西吧。”
“我想小解。”
“我带姑娘去。”
那条疤痕——妊娠疤——剖腹产疤,真的长出来了。张芽芽记得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上一条疤痕都没有,现在已经长出来两条了。也许还有更多!张芽芽翻看左手的手腕上,昨天还没有的,今天却生出了三个烟坑——是那个男人烫的。
“姑娘!”春妮叫张芽芽,她都没答应。春妮走到张芽芽身边看见她手腕上的疤痕。
“我好了”,张芽芽把手藏在身后。“咱们回去吧。”张芽芽在心里默念: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都......
“走吧。”春妮握住张芽芽冰冷的手说,“小路还等着我们呢。”
都过去了。过去了吗?张芽芽把春妮甩在身后,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们都知道不会过去,却害怕别人先来安慰我们,绝处的温情有巨大的破坏力,‘都过去了’能省了不少麻烦。张芽芽把她的感悟说给我听。我知道她也拒绝了我的安慰。)
“芽芽!你快点醒过来,医生让我们拔管了,你再不醒,我们也救不了你了!”张芽芽又听见了母亲的哭喊声,就在她的耳畔,更像是在影影天际。
“我不回去了。妈,我不回去了!”张芽芽对着傍晚的雾霭云彩呼喊。“就当是我死了,虽然过奈何桥没有喝上一碗孟婆汤,但那个人生我不要了!”张芽芽说给自己听。
张芽芽想通了,她安定的下来的心踏实在活泼的身体里。“你们在吃什么?我饿了,我也要吃!”
“清汤水面,你也多吃点!”小路子把筷子递给张芽芽。
一碗清汤面上葱葱几点。“葱花炝锅,面好吃!”张芽芽的妈妈常在她闹胃口时煮一碗清汤面给她时说那样一句话。这碗面葱花没有炝锅,成了点缀。
“姑娘,你怎么又哭了?”
“能要一碗孟婆汤吗?”张芽芽问春妮。
春妮看了一眼小路子,他们都没有说话,让张芽芽自在地悲伤。
小路子带着春妮和张芽芽在茶棚吃饭时,被过路的几个彪汉盯上了,一路假装同路,实际尾随。
天快进二更时,他们动了手。
他们拿刀定住小路子的脖子,对着马车里的两个女子叫喊发骚。
“出来吧,陪爷玩玩!”
“爷们不会亏待你俩的,爷有钱!”
“把爷伺候爽了,亏不了你的!爷把你带回家生个大胖小子!”
两个女人藏在马车里不敢乱动。
一个男人掀开车门帘,张芽芽对着他的脸一脚蹬了出去。
“他娘的!老子就喜欢烈的!再来!”他又掀开门帘进来,张芽芽又上去一脚,这一脚却被他一把捉住。
张芽芽被拽住一只脚拖下了车。
春妮也被另一男子薅住了头发拖拽了下来。
“别动她!我要杀了你们!”小路子被一个人刀架住脖子,青筋暴起喊叫着。
“杀了我!老子先杀你!”
一线血液喷洒在歹徒的脸上,小路子嘴里喷出血来,嘴里还念着‘春’字,直到倒下,也没说出那个‘妮’来。
“啊~!小路~!啊~~”,春妮悲鸣。
张芽芽衬着抓住她的歹徒分神,对着他的眼睛狠狠地打了一拳,转身就跑。没两步就被那刚杀了小路的那歹徒捉住抗了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幻影?张芽芽看见一束光......
不是光,是马蹄声。
柳无风杀了三个歹徒,张芽芽和春妮获救了。
小路子长大了嘴巴,死不瞑目。他的鲜血浸透了身子下的泥巴,被血和过的泥巴粘在春妮的鞋子子上衣服上。
“春妮,跟我们走吧。”张芽芽摸着春妮的背说。
春妮趴在小路子鲜血淋淋的身体上痛哭,摇头。“我要带他回家。”
可他们的家在哪里呢?
一辆马车依旧吱呀吱呀地赶路去了。
张芽芽看着远走的马车走向鱼肚白的天际。“天要亮了,你往哪儿走?”张芽芽问柳无风。
“不管往哪儿走,都会带着你。”柳无风回答。
“不回山庄吗你?”
“不回了,跟你走。”
“为什么?”
柳无风骑上马背对张芽芽伸出手来,“走吧,上路。”
马背上是男女,一路走一路马蹄声。
“嫁过人又怎样?生了孩子又怎样?你知道亲生父亲站在你面前却不能叫一声爹苦痛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明明听见了他在叫我,我却不能回应一声的折磨。”
不必相同,但求相知。
马儿往霹雳山庄的方向骑去了,但只是路过霹雳山庄。柳无风向张芽芽承诺。
朱传宗和红霹雳在异客酒家客栈遭到官兵的埋伏,霹雳山庄上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柳无风没敢靠近,但他也做不到置之不理。他下了马对张芽芽说:“你骑着马往回跑,别回头。”柳无风顺了顺旋风的鬃毛,拍拍马屁股,“走吧!”
旋风飞奔起来时,一根羽箭从异客酒家的方向跟着张芽芽,它终于跟上了张芽芽,结实地插进张芽芽的背里。张芽芽从马背上跌下来。
真的要死了。张芽芽嘴里冒着大口的鲜血,似乎听见了无风在叫她的名字:张三......
迷糊,张芽芽已经睁不开眼睛了。模糊,眼前的彻底黑掉。
醒了!
张芽芽睁开眼睛躺在洁白的病房里,是白的让人发疯的白,刺眼。
她回来了。
张芽芽躺在病床上看了好久,不真实。
陪护的我看着张芽芽忽闪忽闪的眼睛愣住,好久。
“Hello.”张芽芽先开了口。
“Hello.”
“你好,我是张芽芽,谢谢你的照顾。”张芽芽口齿不清地向我表达谢意。三个月的昏迷,肌肉张力的退化让她说不出清晰的语言来。我大概能听出她的意思。
“你好。你记得自己叫张芽芽?”
张芽芽眨了眨眼睛,“嗯。”
“知道这儿是哪儿吗?”我看着张芽芽呆滞的眼神不相信她是清醒的。
“医院。”
“哐噹!”盆子掉在地上,水爆出花来扑在地上又溅出小水花来,反复,直到没有水花再溅起来。
张芽芽看着妈妈双手伸在胸前颤抖着向她走来。张芽芽在妈妈颤抖的怀里颤抖。
医生来扶住妈妈让她松手先给张芽芽检查,但她抱得太紧了,张芽芽感觉窒息,那双手似乎想把张芽芽勒进她的身体里想要重新孕育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