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下水道的人
01
最近阿彩家的下水管道总堵，水漏的很慢，势头却不小，水槽里的水打着漩儿就像茫茫大海中凶骇的漩涡，震颤着海底一颗颗石子那样震颤着管道，“咕咚，咕咚……”像是焦渴难耐的人大口吞咽着矿泉水。
门铃叮咚叮咚的响个没完，跟催命的闹钟一样招人嫌。阿彩拉开门，是楼下张小姐，她裹着头巾，头发湿漉漉的散在双肩，刚洗过澡的样子。
“阿彩姐，你家水管是不是漏水啦？”张小姐腼腆又客气。阿彩一改懊恼的神色，愧疚的赶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马上找人看看！”
每次阿彩家里的电灯坏了，水表停了，马桶堵了都是男朋友宥齐来修，这次也不例外。宥齐修家具的本领已经被阿彩锻化的炉火纯青，此时的他就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看那娴熟而自信的一通操作，半天下水管道的螺丝都没拧开！
不过确也不怪宥齐，水管像从少女腰部转起的裙摆，一旋一合，始终是转换着方向却不松动。好像有一只强有力的手藏在水管里，宥齐向左拧，他就向右拧。累的满身大汗也无计可施。
“先休息会儿吧！”阿彩给宥齐递了杯水，他咣当咣当喝完，就宣誓一般的说不修好水管誓不罢休！
02
阿彩把头枕在宥齐的大腿上，沐浴露淡淡的香气从宥齐的白衬衫中飘进她的发丝。她看着宥齐的目光依旧滞留在洗手间里，神色阴沉。
“怎么啦你？”阿彩问。
宥齐咋了咋舌:“我总感觉洗澡的时候有人从漏水口盯着我看，怪吓人的！”
阿彩笑了，嘲笑宥齐是胆小鬼疑心病。两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这时的下水管道就像老人生气时干涩的嗓子咳了一口难缠的老痰。阿彩是难以体会宥齐刚才的心情的。
宥齐洗澡时头上刚打了洗头膏，泡沫在卫生间里四处飘，宥齐感觉背后就像被枯树枝狠狠划了一把那样的寒凉与疼。他一转身，在模糊中看见下水管道口伸出几根像被泡涨的豆腐般惨白的手指，他差点失声叫出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未漏下的泡沫。
但这种惊悚的感觉很快随着两人清脆的笑声消散了。
这天晚上，宥齐和阿彩已经睡着了。宥齐满头大汗，他梦见有一双又湿又油腻的双手正掐住他的脖子，那股似鲱鱼罐头的味道，让他想起一个被青春痘占领的，紧紧尾随阿彩几个月的男孩。
沉甸甸的脂肪堆积在他的脸上，肿塌塌的眼睛，怒目圆睁。宥齐比他高了一个头，他站在光里，而青春痘男孩处在黑暗中，宥齐俊郎的侧脸线条像一把弯刀剜进他的心窝里，他肩膀一擞一擞的接受着宥齐的嘲笑，这不是第一次了。
“你想追阿彩？等到你瘦到能钻进下水道再说吧！”
后半句话使宥齐骤然从梦中苏醒，满屋都是宥齐额上汗水轰然滴落的声音。太过平静的夜，连风也无迹可寻，下水管道的水流声像谁在的呜咽，那声音太像太像青春痘男孩逃离嘲笑声时，大喊的尾音，哽咽的，幽怨的。
那声音让宥齐浑身的汗毛都在颤栗，他感觉脸在发冷。这无尽头的呜咽莫名的勾起他的好奇心，宥齐穿上拖鞋想去卫生间一探究竟，幽暗的走廊在月光的勾勒下显的那么长，他好不容易才走到卫生间。
他壮起胆子拨来那隔绝了黑暗的地下与卫生间所有交集的水管，黑黢黢的洞口什么也没有，只有缓缓的水流声。他呼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着实可笑，怎么可能会有人能钻进下水管呢？
他重新安回水管，就在那一瞬间，宥齐几乎要窒息！一双眼，一双幽怨恶戾的眼睛，惨白到僵冷，就这样死死的盯着他，仿佛眼睛也能生吞一个人！宥齐惊恐的向后跌倒，将水管猛烈的砸入水管口，他不可能看错，尽管是一闪而过，绝不可能看错！
他撑起无力的颤抖着的双腿，跌跌撞撞的跑回卧室。
“阿彩！阿彩！醒醒！”极度的恐惧令他一阵晕眩。
阿彩沉沉的睡着，不肯醒来。而他身后的呜咽声越来越近了，像一张大网即将兜住他，宥齐不堪其恐，晕了过去。
03
“你还好吧？”阿彩担忧的看着满头虚汗，从梦里转醒的宥齐。
阿彩接着说:“你可吓死我了！昨天晚上一直说梦话，还喊我名字，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宥齐直直坐起，一场梦？这场梦太过真实让他犹如擂鼓的心跳久久不得安宁，直到晨光璀璨的线条照射在他的手背上，热辣辣的刺痛感才让他大梦初醒。
接下来的这几天，怪梦再没来惊扰宥齐，下水管道也不再发出诡异的声响，一切都没美好如初的进行着。
这天阿彩生日，宥齐早早从公司赶回家给她做红烧鱼。下了一天的雨，风雨味，土腥味铺了满屋，宥齐深深的吸了口气，清凉极了。
风把屋里的窗户吹的嘎吱作响，他哼着小调，烫好的小菜规规矩矩的陈列在案板上。宥齐将锅里的水道入水槽冲掉了黏腻的油污。
“咕咚咕咚……”水仍然下的很慢，还有什么东西在刺啦刺啦的响，像即将要被宥齐煎炸的肥鱼那样，宥齐几乎可以闻到肉香。
宥齐笑着这下水道还自带BGM，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热水彻底流入下水管道后，一阵阵骇人的尖锐的嘶吼从水管中传出，水龙头也随之颤动，好像是谁受了重伤，那样的痛，锥心刺骨的吼叫，呻吟。
宥齐心惊肉跳的俯下身去听，侧过耳想去寻找声源，没了！声音没了！怎么回事？
宥齐太过专心，疑惑。他没有发现水槽的漏孔中伸出了两根手指，被泡涨的，青白的手指还有一抹多余的腥红。如果你细心去看，还可以发现泛红的指节上被烫伤的细密水泡。
04
“宥齐，我回来啦！”阿彩兴冲冲的向亮堂的厨房喊道，然而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充盈着她自己的回音。
她走向厨房，看着水槽里还淌着死鱼的血。
“什么嘛，都回来啦！”阿彩瘪着嘴心里却是高兴的，她拨通了宥齐的电话。
熟悉的铃声回响在厨房里，阿彩看向水槽，俯下身去听，寻找声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