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学武之争二
萧爻反对学武之念一生,便牢不可破。他忽然跪在地上。咚咚咚,向萧万立磕了几个头。道:“爷爷,我以前想学武功,是觉得学了武功后,便可飞檐走壁,来去如风。此外,还可在江湖上创下一番作为。自从那天去买酒,遇到不少江湖人氏后,我才发觉,江湖之事自有江湖中人管。我生来是闲云野鹤,无心于江湖中的打打杀杀,虚名蜗角的勾斗。更兼才疏学浅,又乏远见卓识,自己的事都搞得一团糟。学了武功,只会越弄越糟糕。”
陈恭明等人见萧爻居然不学武功,三人的脸上都显出轻鄙之色,暗暗嘲笑。江湖中以武为尊,自古强胜弱败,武强者,金钱美女不可胜数。弱之者,便如烂泥,人人都可踩而蹋之。是以江湖中不但人人学武,而且人人精修,为了什么?便为了能保住身家性命,富贵荣华。
陈恭明等三人一般心思,他们被萧万立制服了后,对萧万立的武学是深深折服的。
不禁又想:“萧万立这老头神功无敌。近年来,江湖中公认的当世第一,武当山的铁琴道人,跟他比,只怕也略有不及。萧爻乃其膝下孙儿,学其武功,传其衣钵,谁也不敢说半句屁话。可这小子,竟然一点也不长进,自称什么闲云野鹤,无意江湖中的名利争斗,不肯习武。当真是个自命清高的第一号大蠢材。哎!孺子尚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烂泥不可扶上墙也。”
三人看着萧爻,脸上都露出一份可笑可叹的神色。
萧万立将萧爻扶了起来。道:“爻儿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才能和见识,是在历练中得来。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只有在磨炼中,才可锻造出璞玉般的品质。但若没有武功,护住性命,一场撕斗,便要了你的命,命都不在了,还谈何锻造?”
萧爻道:“我这次去买酒,遇到了不少怪人。他们当中,有的不通情理,可毕竟多数人都是以礼相待的。我以礼待人,别人也以礼待我,那就用不着撕斗。”
萧爻缓了口气。又道:“况且,兵者,天下凶器也。刀剑本无情凶逆之物,拳脚为杀人取命之器。刀剑相拼,拳脚相斗,殊非育人化物之善策。唯天地大德,万物化育变生之理。人能学而依之,顺四时之变而动,应更迭交替之势而从。顺天应时,变者择善而处,不择恶而屈,才是我所追寻的大道。”
陈恭明等人只见萧爻双唇蠕动,贻然跳荡之际,说出这等深刻的道理来。三人实不知话中寓理,齐齐眉头紧锁。心中都在想:“只听这小子叽叽呱呱,便说出这些道理来,真有点儿、、、、、、神了。”
又想:“刚才听他言论时,我等心中便跟着他叽叽呱呱的跳跃。难道他说的话就是一门掌控心速的神功?然而,听他说话时,一节一律,一板一眼,无不清清楚楚,听来如沐春风。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爻依着所学,悟得这番见解。虽说是为自己不学武功作出的辩解,可仔细想来,又别有洞见。
萧万立胡子耸动,脸上犹疑而有难色。心道:爻儿读书,竟读到书中去了。他不愿学武功,却用读书悟出的道理反驳我,这可如何是好?
萧万立沉思着,若跟他辩论,只怕辩不过。得另出机杼,让他知道学武的好处,他就改变主意了。
小山却忽然问道:“萧大哥,你不学武功,那就可惜得很了。要是你遇到坏人,他们要杀你,你怎么办?”
萧爻道:“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此非好也,彼非坏也,善恶一念也,又何须强分好坏?小山,好坏善恶之分,乃是登大道,修明智的一大涅槃。心中无好,好亦非好;心中无恶,恶亦非恶,你才可见心明性,万不可为好坏之别缚住心灵。”
小山看着萧爻,见他大反常态,连说话也与平时大不相同,隐隐觉得不妙。可要说服他学武功,却是不能够了。
周元嘉却想,爻儿以前是想学武功的,忽然间反对学武。只怕是为了以前的事,他几次三番想学而不得,便灰心丧气,心思别念,再不提学武之事了。怎么才能令他扭转心思?不妨试试,他对学武还有没有兴趣。
周元嘉忽道:“爻儿啊,我这里有一门龙象心法,乃天下轻功之最。学成之后,身轻如燕,奔行如风。你熟读古籍,我问你,古往今来,最快的马为何人的坐骑?”
萧爻心中一凛,随即说道:“依我看来,楚霸王有举鼎之力,其人必高大威猛,力大无穷。他座下乌骓马,能托着他偌大的身躯斩将杀敌,乌骓马必是一匹快马。再者,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白门楼殒命后,赤兔马归了关二爷。关二爷骑着赤兔,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所向披靡,赤兔马也是一匹快马。”
周元嘉道:“爻儿,你果然博古通今。此二马正是古今名驹。你可知道,学成龙象心法后,能有多快?”又侃侃言道:“学成龙象心法,奔行之速可当赤兔马的十倍。”
换做以前,萧爻必定大感惊奇。一定会说‘这龙象心法当真有此神效?那可了不得了。周大爷,恳请你老人家指点一二,我也不贪心,只消学得龙象心法的五六成,能捉捉雀儿,捕捕蝴蝶,有此一乐,也就够了。’
但这时,他却只淡淡的一笑。
周元嘉见他面色冷淡,心想:“爻儿想学武功的时候,斗志昂扬。这般冷冷淡淡的,那是决意不学武功了。说什么也要激发他学武的兴致。”又道:“爻儿,这龙象心法的厉害,你听过了,却还没见过。你看好,我临场发挥,演示一下。”
周元嘉话音刚落,便提气纵跃,正是龙象心法中的轻功。只见他灰影一闪,按着八卦方位,向左斜跃三步,踏上震位。忽然向右,斜跨三步,踏上离位。灰影闪动之际,已窜到三丈开外。
周元嘉更不打话,接着演示那龙行象步的无上轻功。左跃三步,右进三步,几番腾挪,已跃出柏树林,连个影子也无。
小山拍手叫道:“周大爷好快的步伐。”
萧万立见到此等来去如电的轻功,也不禁面露赞佩之色。
陈恭明等人更是看得呆了。心中都在想:“那天跟他动手,被他从后面点倒,我等一直不服气。骂他只会背后偷袭,算不得英雄好汉。今日见到他的轻功,才知这周老头也是一大绝顶高手。败给此等高手,不丢脸。”
只听得一声清啸,周元嘉已抱着白猴,纵到屋前。
那白猴一直在萧爻的屋里,这边屋子离萧爻的卧房有三四十丈。周元嘉却眨眼间就跑了一个来回。行动之快捷,当真来如电,去如风。
周元嘉在屋前站定,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白猴。他极少动用龙象心法,一经施展,便牵动内息,他迅速调匀后,又神采焕发。
周元嘉道:“爻儿,此项龙象心法,我今天就传你了。”
萧爻却双手抱拳。歉然道:“周大爷肯以神功相授,栽培之德,小子感激不尽,原不该拂逆周大爷一番美意。可我已无习武之想,雅望周大爷收回成命。”说完,向周元嘉深深一躬。
周元嘉拉起萧爻。道:“爻儿,你何必如此执着?学好武功,难道不好吗?”
萧爻执意不肯习武。对周元嘉的好意,深感歉疚,深深一揖。道:“非是小子不知好歹,实是心意已决,望周大爷恕罪。”
周元嘉眼见劝不转,萧爻不学武,深感可惜。道:“我跟你爷爷,看着你从小长到大,从来没有哪一次见你如此固执。你执意不学我们的功夫,是要眼看着我们这一身本事,埋没于黄土之中,而没个薪火相传之人吗?”周元嘉说到动情处,双手微微发颤。
萧爻亦深为感动。不禁想起:“自从十余年前,周大爷来到此地,三人朝夕相处。从我年幼无知直到现在,周大爷跟爷爷便一直陪着、伴着、教着、护着。全靠二位老人家教养爱护,使我不受风雨,茁壮成长。他们于我,有养育恩德。就是要我犬马相报,我也绝不皱一皱眉头。倘若他们遇有危险,我便舍身相救,也万死不辞。可我已无习武之念,要我习武,当真是为难我了。我若固执己见,不肯习武,不听劝告,是为不孝。我若答应他们学武功,又违背自己意愿。”
一时之间,是要违背自己意愿,跟他们学武功。还是听从自己的意愿,放弃学武而成为不孝之人。这两种念头,不住在脑海里盘旋着,万难择一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