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苏淮的眸子温柔地就像春风，绵延了四百米到许安的身边。仿佛全世界静止，只有他们两个双目对视，等待某一方的接近。

然而许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知道他在之后，又冷漠地移开。

因为她知道啊，他一旦下定决心做了某件事，就不会轻易放弃。如果回来时他不在，就只能说明她认错了人。这几天让她伤的心总得让他还点来，伤人不带脑子的吗？晾他半小时又怎样，有种打她啊。切，傻小子。转头时不自觉勾了勾唇，又瞬间变为原样。

就算手机震动了很多次，她也绝没有想看的意思。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的。他必须深刻地知道自己错了才行，否则还有第二次。

许安跟随一行人走了不远，就都坐上了车。在车里，老人们谈论着以前老太和老太爷的事，他们家里人的事。这些事发生时许安甚至都没出生，她也没有想知道。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该就随着他们的离去而离去。许安觉得传下来的应该是良好的品德，温暖的故事，而不是深恶痛绝。

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场景，许安的注意力都在窗外的景色，心神都在那个静静等待的少年身上。

到了火葬场，大家又开始哭了。都在火葬场里，天气阴晴不定的。

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有了空隙的时间平稳情绪。焦急地等待着，也希望时间慢点到来。他们在等顺序罢了。

许安拿出手机看消息，10条短信，23条qq。她不用微信的。这些消息不外乎都是苏淮的道歉。他没有一句在承诺，他知道的，这个时候的承诺并不真实可信。那么长的时间，变数很大，也不敢，做不到对一个女孩儿承诺。而这个女孩儿还是大家都这么珍视，他决定不亏欠的。

即使以后分手也不落得一点儿口实，不让她觉得委屈。她是个受不了自己受委屈的人，委屈不是那种过分的挑剔，而是不为没意义的人情事物折腰。

到了最后送别的时刻了。

老太穿着冬天的衣服，安详地躺在那里。在一盆盆生机勃勃的万年青搭成的台子中间。

四周都是花圈，很正式。白墙上放着老太的遗照，上面的led灯上打着，愿仲老太太一路走好。

原来老太姓仲啊，她原以为没这个姓氏的。不分伯仲的那个仲。是她见识少啦。明明那么近。

在庄严的一段仪式后，最终与她送别。那些人抹着泪走着圈。

老太的嘴唇凹陷进去，皮肤已然到了最苍老的时候。瘦小得不像照片里的那个她了。病痛折磨她最终变成了这样。

因为年龄太大，得了癌症，连医院都不敢收她。每日没有葡萄糖吊着一口气了。

对亲人来说，这一面是最伤心的。还有一面，是最痛心的，是在焚化室里。

焚化室里特别热，隔着墙都能感受到那里的一点儿温度。老太躺在那个东西上面，这一面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面。

没有关系，这些人怎么样都不会忘记您的存在，直到他们不能再记得。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死亡啊。距离真正的死亡，起码还有一个80年。

先前看寻梦环游记的时候，电影院里黑黑的，昏暗着，她只能靠着荧屏的那点光线看见同伴的脸，张思涵看得很认真，她则悄无声息地看湿了眼眶。因为她想起了那些亲人。送走她还没有一年。那个慈祥的老奶奶总让她回想起自己的奶奶。电影里那个老奶奶看见自己父母的时候深情地叫了爸爸妈妈，是笑着的。自己的奶奶也是吧，现在老太一定也是吧。

黄泉并不孤单，您不要害怕。

大概半小时，外面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慢慢落下来，温度骤降。农村里的空气很清新，远望树林被风吹得一边斜，她感觉树叶悉悉索索的声音近在耳边。焚化炉的烟囱里冒出黑烟，许安心里凉了大半截。

一会儿，外公抱着骨灰盒出来了，那是自己的亲人呐，看见他们如此难受许安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他们又上车回去了。步行的时候，吹着熟悉的乐器声。声声叫人断魂。

苏淮还在那里，看着她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随着她移动。许安没有看他，回去了，对着遗像磕了四个头。

然后等待着，人都回来后又组织了一些人去河边转了转。磕头烧纸。

许安一直跟在妈妈的身后，妈妈怎样她怎么样。回去的时候下了点儿雨，苏淮躲在别人的店面前。

这下空闲了些时间。许安去找了他。去了别的地方。

“对不起。”苏淮一直低着头，久久才说出这句话。

“你心里有数比什么都强。”许安冷淡地回答。

“我已经和周可说清楚了，以后不跟她往来了。”他终于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把头伸出去，“你打我吧。”已经做好了被打的打算。

“我打你干什么？我有病？你是因为知道错了所以才能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是因为知道我没错所以才能理直气壮地跟你说话，你记住了。你以后再也不要做这些让我伤心的事情。我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不是为了让你仍然一点儿长进没有，还是以前那个幼稚的你。少抽烟、喝酒、打架、有莫名其妙的正义感，依旧喜欢并牵挂着我，这些如果你都能做到，那我就能原谅你。我们还是那么好，那些深情的事情才会值得为你做。”许安很严肃，这次也是真的生气，觉得委屈了。

她的神色温柔了下来，把手伸进他的腰上，抱着他，贴在他的胸口，一切仿佛回到以前，那段没有误会的日子。

“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会忍着自己的小脾气，觉得委屈却没有果断离开。你记得珍惜我。我也会珍惜你。”

这是第一次许安跟他讲这些仿佛什么人生哲理一样理智的话。貌似很深奥，其实普通而充满真情。

她不知道苏淮是否真正放下了，但他能不怕路远追来这里，因为这里有她。这就够了。她其实也是个不要求很多，只要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就能回头的小女生。

他能做，她就能信。

都因为喜欢啊。

平淡的幸福最真实，也最能动人心。就比如说，这时他来，她就感觉很幸福，这便就是幸福的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