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少女归途
失去心跳的躯壳眼看就要滑倒在地上，莉莉丝.拜尔只好茫然地拥紧自己的猎物，手上又沾染了血液，却带着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意味。
“如何？我丈夫的味道还不错吧？”
嬉笑肆虐的话语传来，莉莉丝看向身前包扎着伤口的女人。
名为格蕾斯的女人正肆无忌惮地显露着自己的真实性情。
“你欺骗了我？”
莉莉丝本以为对方是一个软弱无力、可怜兮兮的疯女人……
“是啊，当你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扑向流血的我，我便已经有了计划。”
格蕾斯大大方方地认了下来，她甚至靠近几分，仔细打量起耶夫亨脸上那残留的恐惧。
“深爱你的人看见你被一个怪物压在身下，他会做什么呢？”
莉莉丝立刻想到了哥哥，而答案也就不言而喻。
她明白自己被利用了。
“你不怕我把你也给杀了？！”
格蕾斯看出了莉莉丝的愤怒，那是摆在面目上的东西。
“怕，为什么不怕，正如你所说，你不是什么妖精，你只是一只会杀人的怪物。”
但格蕾斯不在乎，她厌恶地看着莉莉丝丑陋的脸庞。
“你太小瞧这个世界与世上的人了……你以为只有你们这些怪物会吃人吗？”
格蕾斯鼓着掌，轻柔的话语好像是在唱着童谣。
“世界会吃人，它也喜欢吃……”
“活人会吃人，没人不喜欢……”
“你会吃人，耶夫亨会吃人……”
她弯着腰，笑得灿烂而温柔，好似在问是否肚子饿了。
“我为什么不能吃人、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吃人。”
格蕾斯绕过了莉莉丝，大有一副就这样悠悠然离开的感觉。
“站住！”
莉莉丝吼道，杀意酝酿在心中。
她不是什么善类，她不介意杀死恶人罪人，甚至她不止一次动过杀死耶夫亨以及其他愚民的念头。
在她们两人初次交流的那晚，莉莉丝便作好了对方提出请求、她提出交易的心理准备——
一人给血、一人动手。
但她无法接受自己被欺骗、她无法接受自己被当作纯粹的工具、她无法接受自己杀掉了一个想要救下妻子的丈夫……
她想要再杀一人。
“你想要再杀了我？”
格蕾斯转身问道，语气中却再没有半分恐惧。
“你下不了手的，没有本能驱使的你算不上真正的怪物，毕竟……”
“你直到现在还抱着那具尸体啊。”
莉莉丝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尸体，那双无神的眼睛好似在向她发出无声的质问。
“我啊，算是看明白了，除了恐怖的面容和力量外，你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格蕾斯渐行渐远，只留下了最后的忠告：
“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我会把我们的‘故事’告诉村里人，至于他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
莉莉丝背上木柜，连夜离开了圆环，她甚至逃出了那片山脉，因为火光和喊叫已从那处小村庄中兴起并蔓向堡垒附近。
莉莉丝明白，这里对于自己已不再安全。
乘着月光，莉莉丝.拜尔漫步在不认识的荒野之中，人血的味道还在口腔中回荡，身体正起着奇妙的反应。
这是莉莉丝第一次摄入如此大量的人血，那些血液好像在自己的腹中蒸发，化为一股滚烫的力量游走全身。
那些腐败的血肉好似又活了过来，它们在自发得萌芽着、蠕动着、编织着……
‘或许阻止腐败的秘密便在人的血液之中，只要继续摄入下去便能……’
怅然若失的莉莉丝停下了自己的思路，觉得现在才意识到这一切已经太晚了。
“接下来要去哪呢？”
一样的喃喃自语，一样的没有答案，但莉莉丝却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很多。
头脑冷静、思路清晰，连独孤寂寥也能平静地接受。
“人也会吃人、世界也是吃人的世界……”
莉莉丝.拜尔念叨着格蕾斯有关“人心险恶”的待世观点，觉得她是一个很会吃人也很懂吃人的混蛋。
“或许孤身一人也不错。”
脚步轻快了几分，她又想起了那具在自己怀中渐渐冰冷的尸体。
“那位耶夫亨先生或许死有余辜，但我还是不想就那样杀了他啊……好像是在宽恕他一样，让他在最后时刻选择了救赎与自我牺牲……是我的话，还是想要当面凌辱他，当他不断反抗时，再狠狠修理……”
她越说越起劲，好像在对某位昔日好友和昔日暗恋进行所谓的“狠狠修理”。
“直到他们低头认错、苦苦哀求，我才会大发慈悲地下手了结。”
自娱自乐后，莉莉丝又安静了下来。
“哇，月亮好圆啊、周围好静啊、心里好高兴啊……”
真正高兴的人才不会突然告诉自己“你很高兴”。
终究心有不快的莉莉丝便暴跳如雷地骂道，恐怖的面容扭曲不堪、蠕动的血芽起起伏伏。
“该死的格蕾斯！我才是那个怪物啊！她哪有胆在我面前哔哔哩哩地说一大堆！还什么吃人不吃人的！下次再见到她看我不把她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骂完后，莉莉丝这才真正得到了些许平静安乐。
“舒服啦！”
舒服了就好……
莉莉丝回头看去，暗中没有走出那个熟悉的人。
“什么嘛……只是幻觉嘛……”
低落但完全可以承受，怪物小姐这次没有流泪没有哭泣，她继续迈着脚步，走向未知的前方……
一声凄厉的号角声突兀地响彻整个世界，如薄纱般的黑云遮住了明月，本就漆黑的夜色离奇地深沉了几分。
莉莉丝顿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牢牢掌握，身周的空气更是凝固了起来，一股无法抵抗的恐惧涌遍全身，直接将她定在了原地。
瑟瑟发抖中，她艰涩地挪动着自己的手脚，好似她突然变成了一个初生的无力婴孩。
逃入黑暗中、逃入黑暗中……吸血鬼的本能在呼啸，却透着一股无法化解的绝望。
直到这时，莉莉丝才真正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某种无法想象无法阻挡的存在降临了，而自己无路可逃、无处可躲，因为——
祂便是夜中唯一的王。
空气由阴冷的寒冰变成了灼热的铁水，莉莉丝顺着粗重的喘息低吼声看去，那处不远的阴影中蛰伏着一双赤红的大眼。
‘那是……’
感受到熟悉气息的莉莉丝颤抖着念出了那个名字。
“夏尔？”
黑暗中的眼睛向后退去，一个男人却来到了月光下。
黑色的碎发显得有些散乱，平静的脸庞压抑着汹涌的情感，漆黑的眼中有着雷霆在轰鸣，照亮那深渊的一角。
奥莱和莉莉丝静静对视着，谁也没有立刻开口。
她侧着身，拉了拉头上的兜帽，不想要哥哥看见自己如今的丑陋面目。
他抿着嘴，本来的愤怒之言如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许多原本重要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再重要。
“我帮你从林德带了本书。”
奥莱站在了原地，没去贸然靠近某只受惊的妹妹。
“那本书你应该会喜欢。”
他明白自己的妹妹现在不需要听到更多的问题或说教……所以，他只是伸出了手。
“我们回家去，我念给你听。”
少女投入了哥哥的怀中，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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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宁顿村中，人们没有入睡，反而沸沸扬扬地冲进了那座世世代代压在他们心头的圆环堡垒。
他们嚷着叫着，以一名同胞的凄惨死亡为契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火与反叛，一举攻陷了传说中“妖精的领地”。
今夜是人类的胜利，不是人类有多么的勇敢，而是因为他们的对手是不存在的、他们的恐怖传说是虚幻不实的。
但很快……快到那些庆贺“更伟大胜利”的人们所无法想象的……现实的怪物和真正的传说将会如期而至，从此便再也不散。
……
耶夫亨的尸体没来得及获得更好的安置，就那样被摆在了村中央的空地上，它的脖子处留着血洞，却再没血液流出，而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就那么瞪着夜空，一眨不眨……
直到血丝密布、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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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编年史.第四章.第十五节。
“天启1548年秋，血族始祖莉莉丝.拜尔，杀死了第一个人类后，又效仿吾等之王令死者复生，复生者无智无识、腐败无血、贪食活物、夜行地居，其爪牙皆有剧毒，染者必死、死后复生，散者零星不为惧、聚者成潮可屠城，其名为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