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证明清白
宋景乐不知道跟随赵钰的女子是何身份,也不明白她为何要以一种审示的目光看自己,但他察觉得出来,这女子对他有明显的敌意。
那份敌意,不是仇恨,当然他猜不出敌视的缘由。
待众人情绪稳定了些,王坚向宋景乐道:“方才验尸虽说不是宋公子执刀,但也算得上精彩绝伦,宋家的勘验之术果然不同于其他人。但是,宋公子,这还是只能证明本官方才说的那点,公子的佩剑不是凶器。”
宋景乐一听这话,差点吐血。
他死死地盯着王坚,此刻特别想剖开这位王大人的心看看,到底红的还是黑的。
赵钰也颇为无言,都说一个官字两张嘴,好坏全由他王坚一人给说了。
宋景乐可算是见识了官场的“黑暗”,先前赵钰非要他进入巡检司,倒不是他不喜欢这个,是他实在看不惯官场的风气。
宋景乐并不是个没有国家、民族大义的人,只是他从小便耳濡目染,听祖父、叔伯、父亲说了太多官场的事,早就对为官失去了兴趣。
王坚见宋景乐和赵钰都不说话,又道:“宋公子能否直接说明证明你不是凶手的缘由,本官也好向京中呈报。”
宋景乐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他倒并不是没有办法证明,只是刚才剖尸,众人已都是这番状态,要再出手,恐怕这些人以后都不敢和他多说话了。
赵钰也有些为难,之前的时候他见过宋景乐验尸,那场面和现在的可真不是一个级别。当时宋景乐将那人从身体中间切开,把死者的脏器一个个摘了出来,一边摘还一边同其他人解说,结果后来当时在场的人看宋景乐就跟看个怪物似的。
宋景乐思索再三,决定祭出杀手锏。场面他可控制不了,但重点是让自己洗清嫌疑。
宋景乐喊了声崔放,指了指尸体,“还是你执刀。”
崔放这次很是听话,宋景乐话音一落,他已拿起了刀准备好,等待宋景乐下一步的指挥。
宋景乐指了指露出来的内脏,仔细解释道:“致命伤虽然是在胸口,但是也不排除有人下毒等原因,因此,还请崔仵作把刘大人的脏器拿出,一一作检查。”
他话音一落,院中留下的人瞪大了眼睛,嘴巴长得很大,一脸的错愕。
“什么!”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好可怕啊!竟然要把人的脏器拿出来!”
“老爷才死,连个囫囵尸体都不能留下!”
这些人惊异地声音此起彼伏,宋景乐掏了掏耳朵,无所谓道:“也就是拿出来检查检查,等下会塞回去。”
“嚯!塞回去?”
宋景乐也懒得再跟他多话,指挥着崔放将刘景秀体内的各大脏器一一分离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的红盘中。
“哗……”
刚才没吐的那些人,这会看到血淋淋的脏器,再也忍不住,纷纷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内,外头一阵的呕吐声。
王坚始终一言不发,瞧着这场面,眉目间竟露出一丝笑意。
崔放细细检查过那些脏器,用测毒用的银针一一试过后,向宋景乐摇了摇头,“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个结果似乎在宋景乐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王大人刚才说让我说出直接证据,那就请崔仵作切开刘大人的胃,我有办法证明。”
崔放向王坚看了过去,王坚应允。
崔放端详了下那颗放在盘中的胃,虽然他此刻也极想出去吐一吐,但还是忍住了,毕竟作为仵作,这些事是必须经历的。
他手中执着刀片,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向下一划。
那刀片虽然薄,但极其锋利,一刀划下,胃便从中间一分为二,内部的汁液和食物残留流了出来,有不少溅到了崔放的身上。
宋景乐口中含了块姜片,走近了些,仔细端详那颗被划开的腥红脏器,良久之后,起身向一旁捂着嘴的刘原问道:“刘管家,今日我入府时,你说过刘大人近日身体不适,吃的东西很少,不知道他今日朝饭进了些什么?”
宋景乐说着,用刀片挑起胃部内几颗还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股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刘原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发问,又见他这番动作,摆着手跑出院门,吐了半天才回来。
刘原揉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压制着胃中翻涌而上的酸腐味道,回道:“老爷近日确实脾虚的厉害,胃口很不好,辰时三刻的时候只吩咐厨房做了些清粥,他喝了几口,才吃的药。”
宋景乐盯着胃内的残渣和汁液,果然有淡淡的草药味道,这和书房内的汤药味相同,看来刘原没有说话。
宋景乐仔细查看残渣,思索片刻后,向身旁的崔放说道:“崔仵作,来瞧瞧,这是什么。”
崔放凑了上去,仔细看了看宋景乐指的那些东西,又闻了闻,点头,“这是谷物的残留物。”
宋景乐说的那些东西,确实事被血包裹着的谷物颗粒,只是因为是煮的,经过胃液的腐蚀,几乎不成形。
“没错!”宋景乐应声,打了一个响指,对崔放的回答很是满意。
宋景乐转身,看着刘原,说道:“根据管家刘原的证词,刘大人于今早辰时三刻食过清粥少许。清粥易于消化,最多一个时辰便会被身体吸收,而我进入合州城时,城内钟楼上的鼓便已响过,那时是午时。”
宋景乐抬头看了看日头,继续道:“此时已是未时,但刘大人胃中的谷物还未完全消化,这说明了什么?”
这话他显然是向崔放说的,可不等崔放回答,女子冰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照宋公子如此推断,刘大人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他食过朝饭之后的半个时辰内,也就是巳时之前,那么请问刘管家,宋公子是何时入府的?”
宋景乐皱眉,他万没想到那个冰山似的美人会替自己说话。
赵钰扶着下颌,也有些不解。
王坚和崔放同时点头。
院中的其他人也纷纷应声,不知是迫于赵钰王爷的威压,还是被那女子周身散发的冷意给刺激了。当然,宋景乐更愿意相信他们是听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宋景乐做了个请的姿势,向刘原道:“刘管家,我是何时入府,想必你是最清楚,还请刘管家还我一个清白。”
宋景乐这话说的重也不重,可在刘原听来,却如心头压了一座大山,他此时若敢说谎,宋景乐必然不会放过他。
刘原微微整理了下思绪,答道:“回大人,宋公子是今日午时一刻入的府门,先去见过夫人后,才来的书房。”
刘原说着,向一旁的孙晚冬看了一眼。
宋景乐目光也转向了孙晚冬,他知道孙晚冬不会说谎,但此时他无比地期待她的肯定。
孙晚冬怔了怔,她深信宋景乐不会是凶手,但她同样期望宋景乐能找出凶手,为刘景秀申冤。
“宋公子确实是午时一刻进的府门,进来时刘管家带他先来拜访的我,然后来的书房。”孙晚冬说完,向王坚略微一拜,继续道:“王大人,我信宋公子不是凶手,王爷和大人都在这里,还请为我家老家申冤,还宋公子清白。”
王坚心中对孙晚冬甚是赞许,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却能在关键时刻看清事实,确实让人叹服。
赵钰抢在了王坚前头,说出了他原本要说的话,“也就是说,宋公子进府不过半个时辰,而且在时间上并不能作假,因为每个人入合州城内,都会在城门处作记录,呈报至钓鱼城。”
宋景乐明白赵钰事在为自己说话,但他刚才酝酿了半天证明自己无辜的话,此刻却被赵钰给抢了,心中有些气闷。
赵钰嘻嘻笑了声——怎么样,还是我对你好吧。
宋景乐轻哼了声——这是事实,又不是你推断出来的。
赵钰身后的冰山美人瞧了眼众人,微微笑道:“宋公子可真是才识渊博,不知除了以胃部食物残留来证明自己清白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宋景乐微微一愣,真搞不明白这人为何一直跟自己作对。
他赌气似的走到尸体旁边,五指拂过刘景秀还未被血沾染的皮肤,说是皮肤,现在的触感倒是像一张平滑的树皮,平滑但却僵硬。
死者的腿上的淤血斑块赫然在目,实在是让人难以不去注意。
宋景乐指了指剖开的胸膛,崔放个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穿针引线,将拿出的脏器一一放回远处,合上被开膛的腹部,一针一线仔缝了起来。
尸体缝合后,尽管满是血迹,但腹部的斑点还是有迹可循。
宋景乐指着尸体上的斑痕,向众人耐心解释道:“刘景秀的尸身已然僵硬,腹部和腿上尸斑呈片状分布,加之身上以及檀木椅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干涸。足已证明他的死亡时间早于午时,而胃内的食物残留则可以确切的确定他的死亡时间事巳时,那时我在赶路,请问,这样的结论,各位可还满意?”
宋景乐无奈地摊了摊手,神情很是委屈。
他这一席话,说的简洁明了,又有崔放在一旁确认,因而大家便明白了,他确实不是凶手。
孙晚冬向宋景乐施礼,“多谢宋公子查清我家老爷死亡的原因和时辰。”
说完,孙晚冬转身又向王坚和赵钰施礼,“两位大人,我有个请求,不知能否请宋公子来查此案,找出杀害我家老爷的凶手。”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飘了几朵乌云,细雨如丝落下。
宋景乐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人在做,天在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