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理说不清
孙晚冬这一走,刘家下人彻底乱了套。
众人围在戚如意身旁,虎视眈眈地望着宋景乐。
戚如意从地上爬了起来,脏话跟竹筒倒豆子一般,不间断地从她的嘴里蹦了出来。
宋景乐正无聊呢,见戚如意不依不饶的,便打趣道:“哎呀,刘二夫人,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啊,刚还口口声声说我俊秀,这会又造谣中伤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这话说的含含糊糊,可在刘府的下人听来,那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不是吧,二夫人怎么这样……”
刘府众人一片哗然。
“混蛋!你休要在此混淆视听!”戚如意艳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宋景乐方才一直被她恶语相向,本来不想和她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可这女人实在令人厌恶,因而便多说了这一句。
那戚如意还在那边谩骂个不停,宋景乐听得那叫一个气闷,为了不再惹麻烦,只能伸手自己给自己顺气。
刘原并未离开,见戚如意骂的太难听,上前低声劝解道:“二夫人,老爷尸骨未寒,您……”
戚如意闻言,冷哼一声,“好你个刘原,平日里可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怎么今天这么积极,该不会你也是帮凶吧!”
刘原气结,嘴巴动了动,身子却向后挪去,挤进了人群里。
宋景乐是彻底地戚如意给激怒了,这人也太不知好歹,怎么逮着谁咬谁!
他向前踏出一步,压低了声音,“戚如意,不要得寸进尺!我在这等着官府的人来,但你若再敢骂一句,我就拔了你牙!”说着,手在半空中扬了扬。
戚如意刚才被他打了两巴掌,这会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见他又扬起了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说话了。
宋景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心里直呼自己被璟春归给坑了。
正午的日头,越来越毒辣,就连空气里也极为闷热。
站在院中的刘府众人窃窃私语就未停过,戚如意一直盯着宋景乐,似乎担心他溜走。
刘原担忧孙晚冬,大夫进府后,便领着大夫去孙晚冬所住的留兰苑去了。
孙晚冬的情况已稳定,素兰便让丫头兰香在旁伺候,自己往书房这边来了。
宋景乐捧着脸,望着刘家的下人,心里嘀咕:这些人也真是奇怪,自己老爷身死,一个个跟个没事人似的,都在看热闹。
啧啧啧……难道刘景秀平日管教不严?
他正思索着,就听戚如意又嘟囔了起来,说话时那神情感觉要吃人。
宋景乐这会已是冷静了下来,刘府众人如何与他何干,自己现在等着州府衙门的人来,证明清白就好了。
想到这个,他又想起离开泸州前,璟春归说的那句“命运不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璟春归真是个乌鸦嘴啊,回去后一定得让她去庙里拜拜神,去去晦气。
素兰进了院中,听见戚如意的嘀咕,眼中一寒,“二夫人,我们夫人平日里和善,不代表她不计较。你往日在府中骄横,她可有说过你半句。如今老爷一死,你就往他身上泼脏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戚如意一惊,见素兰已快到了自己身旁,她忙止住了声音,理了理衣衫,起身盯着素兰,“我好歹也是个夫人,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呵斥!”
她虽然这样说,可明显地往后退了几步。
宋景乐见两人又吵了起来,揉着眉心直叹气。
“都给我闭嘴!”
他大喝一声,冷冷道:“你们吵架也要看看场合,我这么一个外人在场,你们吵得倒挺起劲。戚夫人,你说我是凶手,不过是看到我在书房中,而我的剑上不巧有血迹。素兰姑娘,你是孙晚冬身边的人,该知道她不喜仗势欺人……”
他微微一停顿,扫了眼众人,道:“刘大人身亡,我也很惋惜,待会等府衙的人到了,我自会证明我清白,但在这之前,还请两位安静些。另外,谁也不许进入书房!”
“呵!好大的口气!你当你谁啊!”
“就是!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杀人凶手还这么嚣张!”
“……”
素兰微愣,而后向宋景乐施礼,走到书房门口站定,再也不发一言。
宋景乐笑了笑,是个聪慧的人。
且说那刘府的下人,受了孙晚冬差遣前往府衙,走至半路便遇到了准备去钓鱼台的王坚。
王坚本打算去钓鱼台结果听到刘景秀遇刺身亡,身子猛地一颤。
“你……你说刘大人……被人杀了?”
那下人也机灵,忙将刘府内的情况粗略说了下。
王坚听得眉头直皱,凶手被当场发现,还在等着官府的人去?这人未免也太傻了。可一想到刘景秀身处的位置,忙向身旁的侍卫低语道:“你速去钓鱼台,将此事告诉巡检司的人。”
他向身旁的人吩咐道:“走,去刘府。”
众人听命,忙掉头往刘府。
宋景乐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官府的人来,不禁嘀咕道:“早知道让沈苍梧也来了,总比一个人在这里发闷的好。”
他话音才落,便见刘府出去的那下人跑了回来。
王坚今日着的是件素色圆领长袍,腰挂皮革带,外罩深色鹤氅,头戴乌角巾。剑眉鹰目,鼻梁高挺,一看便知年轻时是个儒雅的男子。他虽然已六十多岁,可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哪有半点老态。
跟在他身后的衙役个个严阵以待,气势森然。
刘景秀书房外,一众刘府下人将院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墙角也是人影重重,生怕宋景乐逃走。
戚如意听到脚步声,抬眼便瞧见了王坚。
她眉目一挑,朝宋景乐哭喊道:“我家老爷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杀了他……呜呜呜……可怜我一个妇道人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景乐眨了眨眼,摇头——这戚如意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戚如意方才还挺安静,听到脚步声后便又呱噪起来。想来,是那位王知州来了。宋景乐冷笑,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
果然,就听有人呼道:“王大人到!”
这一声呼下,刘府的下人立刻恭恭敬敬让出一条道来。
宋景乐抬头,便瞧见了王坚。一看之下,心中不由得叹道:果然是个能人。
戚如意看到王坚,一下子扑了过去,挡在他的身前,拽住他的衣摆,哭道:“王大人啊,你要替我家老爷做主啊……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就是他!”
说着,身子一侧,指向了宋景乐。
王坚是武将出身,但也顾忌男女授受不亲,忙微微弯身,扶起伏在地上哭泣的戚如意,道:“夫人说他是杀人凶手,可有凭证?”
戚如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倒在书案前的长亭剑,说道:“那是他的兵刃,剑身上有血,书房内只有他一人,凶手不是他,是谁……”
王坚仔细打量了宋景乐一眼,心中称奇。这年轻人眉目清朗,一看便知是世家公子,眉宇之间的神情竟有几分熟悉分。
他稳住心神,刘景秀身死是大案,不论这戚如意说什么,他也绝不能偏听偏信,便向宋景乐说道:“刘二夫人说你是凶手,你可有话说?”
宋景乐向他微微施礼,“王大人明鉴,我并不是杀害刘大人的凶手。反而,我是刘大人的朋友,是受他之遥才来的合州。”
王坚打眼向书房内瞧了眼,又看了看众人,思索道:这戚如意正伤心,说胡话也不一定。
戚如意见王坚没有说话,以为他信了宋景乐的话,急忙出声道:“王大人,这宋景乐一定就是凶手!不然他怎么那么巧会在书房里?”
王坚皱眉,却未说话。这事出的奇怪,先看看情况再说。
宋景乐冷哼一声,“我今日巳时末进刘府,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这件事刘管家和大夫人皆可证实,而刘大人的尸体已凉透……”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王坚听的。
王坚向刘原看了过去,问道:“你说。”
刘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俯首,“回大人,宋公子确实是巳时末进的刘府。”
说着,向王坚细细诉说了刘景秀入府的经过。
王坚摸着胡须,不住点头。眼前这个少年未必就是凶手,那戚氏大概是先入为主,才会一口咬定是他杀了人。可,这年轻是江湖人,能和刘景秀有什么交集呢?
王坚当即问道:“宋公子,本官有几个疑惑,不知你可否愿意为本官解惑?”
宋景乐无所谓道:“大人只管问就是,至于答不答,那是我的事。”
王坚皱眉,但还是问道:“公子说是刘大人邀你来合州,本官想问问,是何原因?为何你来此,刘大人恰巧遇刺身亡?”
宋景乐摊手,轻笑道:“大人的第一个问题,我暂时不方便回答,因为我不知道回答之后是否会给大人带来祸事。第二个问题,为何我来了刘大人就死了,这件事,我也很费解。”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人群里一阵议论。
王坚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不代表他是粗心。宋景乐这几句话,显然说的是实话,但更重要的是,他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合州城内有问题。刘景秀的死,肯定和这个问题有关。
一直守在书房门口的素兰,忽然开口道:“王大人,宋景乐或许真不是杀害我家老爷的凶手。”
王坚扬眉,“哦?素兰姑娘为何这样说?”
素兰施礼,“宋公子在江湖上名声颇好,且和我家老爷是至交,不大可能会做这种事。”
王坚对素兰这个说法很无语,无论任何事情都要讲究证据,怎么可能凭她一两句话就断定宋景乐不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