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踏歌骨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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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黑鸦不黑

刊登这篇文章的报馆,其实是当地的一家私人小报馆,日常刊登一些,诸如某位太太,近来定制了一件样式新颖,且时髦的新旗袍。或是,初五,某某商场,有上新优惠,热烈欢迎大家光临。又或是,香水行的孙家三少爷,刚刚留学归国,年少有成。等等这类新闻,日常的发行量,虽不是太低,也绝对算不得多高。

不知道是报馆里的哪一人,最先发现了那篇文章,觉得报馆的机会来了。整个报馆人员连夜印刷。预想这份报纸,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还特意加大了印刷数量,果不其然,这份报纸一出,只用了半上午的时间,就抢劫一空了。

这可是寻常刊印量的几倍啊!

这家小报的几名编辑,与印刷工人,一边欢庆难得的大卖,一边还在急忙加量印刷时,一群穿着黑衣带着警帽的警卫,就撞开了大门,冲了进去。要他们立刻停止印刷。并且将全部的报纸,不管是印刷完成的,还是未印刷完的,统统没收了,捆绑起来。

报馆里的人员,一脸惊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押到了警局,还扣留下来。警员说他们刊登了不该刊登的,要封锁整个报馆,还要对他们进行调查。

福州报馆,是一家半官方的,也是福州城最大的报馆。

墨菲行长离开张公馆不久之后,一辆敞篷轿车就驶出了公馆,很快就停在了一座石板砌成的两层小洋楼的楼前,这辆车刚一停下,就有声音从报馆里面传出来了。

“张将军,真是稀客!今天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报馆来了。”年纪半百的馆长笑着迎出来。

张辰均在馆长的陪同下,走进了这家福州报馆。

“将军如果有事,吩咐一下就行了,何必亲自前来呢!”他们并肩走进了馆长办公厅。

张辰均跷腿坐在馆长办公厅的长沙发上面,一手端起馆长刚沏的热茶,一手揭揭杯盖,拂去漂浮的茶叶,轻吹几口,然后问:“报馆里文采最好,最擅长撰稿的是谁?”

馆长拍着面前的一大摞报纸,“我不是夸耀,我们报馆的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文采和能力都是这福州城最好的。”他在办公厅里走来走去,用手捶着手心,“要说文彩最好,撰稿能力最强的,那就属田晓生了。这人身份可不一般。”

“哦!田晓生。”张辰均拿起茶桌上的一份报纸。温暖的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洒进,明亮亮的照在他手中的报纸上面,“这人怎么就不一般。”

“他曾是清朝的最后一批进士。”馆长摸摸下巴的短胡子,“之前还出过国几年,回国后,就一直在报馆撰稿了。报馆的其他人,才能都是不及他的。”

“竟然是位进士,那就他吧。”

田晓生这位曾经的进士,刚一走进馆长的办公厅时,张辰均就立刻对他说:“有一件事,现在要你去办,时间紧急,这篇稿子最好能够登在今天晚上的福州报上。你能办到吗?”

田晓生从鼻孔里嗤出一口气,扬扬下巴,眼中无视一切:“这世间就没有我写不了的稿子。别说是半天,就算是一个时辰,也照样办到。”

张辰均对他这副自信满满的神情感到十分满意。

这天晚上的福州报,就登出了这样的文章。它强烈的谴责了。今天早报上提到的事情。并大肆的对文章进行攻击。

比如说,攻击文中并未直接说明,这就是顺合三号。满船十日皆鬼魅,就完全是杜撰,人怎么才能变成鬼魅,这只能是在鬼怪志中才能看见的,可见写这篇文章的人,完全缺乏现实的逻辑,这篇文章就不能作为参考,只能当作一篇逗弄小孩的故事.......

最后还指责了写文章的人,是在恶意引导。并且对顺合洋行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劝大家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轻信谣言。还严厉指出,这件事情已经通告警局了。是绝对不会让恶意造谣的人逍遥法外的。

田晓生不愧是清朝的进士,他的这篇文章中的观点,逐一的击碎了林悦儿文章中的事实。让大家以为顺合洋行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一天之中,关于顺合洋行的事,大家的观点就分为两派了。一派坚持认为福州早报上说的才是真实。另一派,则认为福州晚报上说的更有道理。但事实真相如何,他们也说不清楚。

这篇文章引起的轰动,是在林悦儿意料之外的。

一个漫天飘雪的上午,客店里冷冷清清的,大厅里已经难得见到喝茶的人了,客店里的房客来了又去,换了一批又一批。而叶玹两人,竟成了这里最忠实的住户了。

这两天来找叶玹看病的人,也更少了。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寒冷,大家也都不愿意出门,另一方面,镇上人们的注意力,大都转移到了那篇奇诡的文章上面。

人们激烈和紧张的议论的同时,有一个好消息传来了,沈旭的病是完全好了。对此西蒙德教父还专程来客店请教叶玹。

叶玹把其中的药理都讲给他。

“还有这种奇妙的说法。”西蒙德受益匪浅,“中医虽说与西医不同,但同样是博大精深啊!”

“还是你的西药更加难得,不然中医也是无法医治的。”叶玹谦虚的说。

西蒙德摇摇手,“同一个问题,你能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才是更难得的。有时候想要有所突破,也许就不能按照常规了。”

叶玹心里琢磨着这句话,带着敬意的神色,看着面容平静的西蒙德,大概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成为广播信仰与爱的教父了。

“医学会现在招揽会员,选一批医学人才,你要考虑去吗?”西蒙德目光温和的看着年轻人。

叶玹摇摇头,“我们到这里太久了,应该不会在此地久待。”

西蒙德想,年轻人必然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想走的路,他轻叹着说,“这是一个机会,你不去,对于你和医学会来说,都太可惜了。”

最后在将要离开时,教父突然想起来什么,“过几天就是降临节了。教堂里有庆祝会,你们到时候也来吧。”

叶玹答应他,到时候一定去。之后就送他到门外,这时的雪下得更大了。

寒风夹着雪花,呼呼的吹进厅里,叶玹看着教父远去的身影,一片一片的雪花,飘在他的肩头,更落在远去教父的黄褐色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