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瘗玉埋香
小斯心中虽极其惧怕,但在对方把车帘挑开时她还是用尽全力将缝补衣物的细针刺了出去。
孙威虽然算不上什么一流高手,但小斯这绵绵一击对他来说闭着眼睛也能接下,孙威将针拨开后并没有恼火,他看着车内无措的小斯,柔声说道:“姑娘,我大哥有事请你过去,我们江湖人的恩怨本与你无关,待会只要你别乱说话不要乱动,我孙威便保你无事,待事情了结后我会给你一袋子钱让你安全离去。”
在小斯的心里她不懂什么江湖恩怨,她只知道这些人是来取游大哥他们性命的坏蛋,她尽力挣脱却被孙威轻松制住,只能乖乖走了出去。
孙威虽对游子时恨得咬牙切齿,但他在对待刘斯这件事上还保留着身为一名剑客的尊严,在将刘斯从车内“请”出来的整个过程他并未做什么有辱侠义之道的事情,当然除了这件事本身除外。
孙羽见其弟成功将那女孩制服,他向东方林虚晃一剑后对着几人大声喊道:“现在这个女孩在我手上,你们要不想她马上死掉就立刻停止攻击,把自己的佩剑扔到地上!”
东方林与卫诚见状不敢轻举妄动,很快将剑掷在了自己脚下,游子时正要将长剑刺向一名瞬剑门人的咽喉,但孙羽简单的一句话却令他无可奈何地收回了剑招。不过他虽停下了攻击但却没有丢掉手中的长剑,游子时瞪大了眼睛望着刘斯,此时愤怒,怜惜,无奈,焦急,万般情感皆在一瞬间纷纷涌上了他的面颊。
孙羽见游子时并未扔掉兵刃,他咬着牙将手中利剑指向了小斯的心窝,“游子时,你他娘的以为我在说笑是不是,我再说一遍把剑扔了!”
“当啷”一声,那是长剑落地的声音,有时连东方林的话都听不进去的游子时,此时却乖乖地松开了手中长剑,任其跌落在地。
因为原因很简单,孙羽牢牢揪住了他的心。
看着被自己“打败”的三人,孙羽发出了一阵渗人的笑声,他一边眯着眼睛盯着三人一边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东方林,游子时,卫诚还有那条叫戚宁的漏网之鱼,今日我只想要你们的命,其他人我一概不感兴趣,只要你们三个能够自刎,我孙羽说到做到马上就放了这个女孩。”
东方林等人的境地完全可以用束手无策来形容,此时他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孙羽迈着双脚向其步步逼近,口中还不断催促三人令其快快动手。
游子时无奈只能重新捡起了长剑,只不过这次剑锋所指的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武林中人往往在踏入江湖的那一刻便都有了死于非命的觉悟,只是游子时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归宿竟是如此窝囊的死法。
“不行啊!游大哥不要!东方大哥,卫大哥你们快放下兵器!”刘斯见形势危急,一边奋力挣脱一边大叫起来。
“姑娘!你别乱动了,大哥还在气头上,你安静一些啊。”孙威在刘斯耳边悄声说着,他从来没见过其大哥这般生气,甚至已变得有些癫狂,孙威心中真怕刘斯继续吵闹下去孙羽会忍不住回身一剑刺死她。
“怎么?三位君玉门的大侠不肯下手,是需要我帮你们吗?”孙羽走到了游子时的面前,他用一种戏虐的目光看着这位“手下败将”。
游子时虽然不敢妄动,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像两柄无比锋利的利刃一样直直盯着孙羽,这种眼神着实让孙羽厌恶,它仿佛在挑战着自己的威严,蔑视着自己的一切。
终于,孙羽的剑抬了起来,它的目的地是游子时的心窝,东方林与卫诚焦急万分,但此时他们若是忽然发起攻击,击败孙羽或许有几分把握,但小斯的性命就一定保不了,这样简单的道理游子时心中更加清楚,他明显不满足于这种结局,无数的办法在他脑海快速闪过,只可惜没有一种适用,到最后他仿佛已放弃了挣扎,游子时全身松懈了下来,他此时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安静地望着刘斯。
小斯曾在游子时江湖失意,心灰意冷的日子里以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身份悄悄走进了他的生活,游子时在刘斯那里很快就找回了自信感,因为在偌大的江湖中他或许连一个小角色都算不上,但在刘斯的生命里他的身份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守护神;游子时曾在刘斯不幸丧父,被人欺辱的日子里以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形象悍然走进了她的生活,刘斯则在游子时身上找回了安全感,重新有了家的感觉,就这样二人在合适的时间与合适的地点互相走进对方的生活,但是此时却要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与错误的地点相互分开。
纵使游子时的牙咬得吱吱作响,刘斯的泪与漫天枫叶一起飘在了林间,但孙羽则不在乎这些,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拿这个姓游的开刀。
“啊啊!”随着一声惨叫袭来,在场所有人皆向这个声音的方向看去,人们惊讶地发现,这声叫喊不是游子时受伤后的哀嚎也不是孙羽挥剑时壮胆的怒吼,而是一声属于女子的娇呵。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刘斯张开了她那素齿朱唇用尽全力咬在了孙羽的胳膊上。
很快,从手臂上袭来的一阵痛感经过层层传达最终抵达孙羽的大脑,恼羞成怒是他此时唯一的神情,孙羽不断将臂膀来回摇晃,然而小斯的小口将其紧紧咬住就是不松开。
武林中那些新入门的年轻弟子总对江湖有着一种浪漫的憧憬,大家感觉刀来剑往只是一瞬之间,即便被敌所伤自己也能在说出一番豪言壮语后再潇洒死去,但直到人们亲身经历时才察觉到这些与自己所想完全不同,只是为时已晚。
一柄利剑刺破了少女的冰肌玉骨,小斯的身体很是瘦小,剑端十分轻易便透过衣衫从她的后心穿了出来。
“扑通”一声,小斯那瘦弱的身躯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东方林知道一切都已变得没有了意义,他咬着牙喊出一句,“杀!”
东方林与卫诚利用这一空挡捡起了自己的佩剑向孙羽猛然冲去,他们的双眸中泛着泪水,只不过二人深知现在还没有时间让自己的眼泪肆意横流。
很快,小斯的血和满地的枫叶印成了一片,游子时飞快地扑到了小斯身边,他全身都在颤抖,这不是因为惧怕敌人的缘故,因为即便遭遇到再强的敌人时他也从未如此害怕过,此时的颤抖是少年害怕那个女孩会离他而去。
游子时在慌乱之中连点小斯几处穴道紧接着又用手捂住了她的伤口。
“游,游大哥,我好害怕,伤口那里好,好疼啊,我感觉,我是不是要去陪伴我,我爹爹了··”刘斯有气无力地念道。
游子时急得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是在小斯面前他还在竭尽全力显得自己正常一些,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小斯别怕,我在你身边,这些伤不算什么的,大不了我去求姜前辈,去求南宫弘,去求白渐穹或者咱们去苗寨去找翠莺,去找小宁。”
一辈子从未求过人的游子时此时却一连说出了三个“求”字。
刘斯的面色已变得惨败,她强笑一声,说:“呵,咳咳咳咳,你,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小斯认识的那个游大哥。”
小斯每说出一句话便会猛地咳嗽几声,游子时急在心里却无可奈何,在他身旁的那些瞬剑门人见状也不忍再度攻来,只是后退几步将此处牢牢围了起来。
小斯又咳出了一口血,她艰难地说道:“游大哥,其实小斯知道你的心意,自从你在君玉门内看到了我的··,小斯在心里就已认定是你的女人了,游大哥,我,我好害怕,我是不是就要离开你们,永远也见不到大家了。”
游子时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澎涌而出,他搂着小斯说:“小斯,你别说了,千万不要再说了,我懂,这一切的一切游大哥都懂。”
在游子时看来刘斯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极了最后的离别,然而这些话是他至死也不愿听到的,游子时握着小斯的手与其十指相扣,脸上早已被泪水覆盖。
“游大哥,你怎么哭了?在,在小斯看来,你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男子汉,而男子汉是不会哭的··”小斯一边说着一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抬起手拭去游子时面颊上的泪痕。
游子时一边抽泣一边从怀里取出来一件东西,“我,我没有哭,小斯你看,在临州的时候我给你买了支很漂亮的发簪,游大哥给你带上好吗?”
游子时将那带有一支琵琶装饰物的簪子佩在了小斯的长发上,簪头的装饰物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般来回摆动,直到它插在小斯秀发里的一刻,游子时才发觉这簪子配上小斯是多么得美丽。他瞬间破涕为笑,轻轻摇了摇小斯说道:“小斯,你看到了吗,你好漂亮,在我心里你比大师兄喜欢的南宫小姐,比彩儿,比翠莺都要漂亮,漂亮一百倍。”
游子时一边笑着一边等着小斯的回应,忽然间他全身如石化一般定住,游子时低头望去,小斯的两个辫子依然垂于胸前,她那条舍不得丢掉的碎花褶裙也还在随风飘荡,只不过这个女孩已闭上了双眼,她的手还在游子时的泪痕处停留,但这个女孩此生此世却已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游子时的双手在颤抖,他的嘴唇在抽搐,无尽的泪水再次一泄而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游子时用微弱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用刘斯自己的话来说她只是这江湖中极为平凡的一个女孩,只想和她的游大哥简简单单地生活一辈子,不需要什么锦衣玉食,不需要什么亭台楼阁,只求一口粗茶,一口淡饭,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却死在了江湖仇杀之中,正如二人在召龙教月光下闲聊时的话语,为什么人们不愿去过简单幸福的日子,仅仅因为一点利益一点不满就要将别人的性命夺了去,小斯不懂,此时的游子时更加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游子时的抽泣声停住了,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手中握着的长剑来回颤抖。
“啊啊啊啊啊啊!!!!!”游子时在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孙羽闪去。
“阿诚当心!”东方林还在与孙羽纠缠在一起时他隐约感到从自己身后有一阵疾风袭来,他向孙羽连出几招便与卫诚一同向后退去。
此时的游子时宛如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若不是东方林与卫诚躲闪及时,怕是连他二人也要被他撞上。
游子时右腿一蹬忽然跃到空中,他欲以高屋建瓴之势向孙羽砍去,这招乃是“君玉五式”中的“海上明月”。
站在不远处的孙威正在为那女孩的逝去感到惋惜,当他看到了游子时对孙羽发出的悍然一击便再未多想,孙威的双腿不禁向前迈去,他打算先替气喘吁吁的大哥挡下这一击,之后二人再合力将游子时击败,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呃啊!”孙威赶到了他大哥的身前,将剑横在了空中,但此时的游子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再加上从空而落的力量,他那全力一剑竟将孙威的兵刃生生砍成两断,在穿过剑身之后,游子时的利器直接劈在了孙威的头颅里。
“唔!”在场所有人看到这一幕惨状,不禁惊呼一声向后退去。可怜孙威只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惨叫,那残存的意识很快从脑海中抽离出去,他全身一软倒地而亡。
“小威!游子时!你,你,他娘的你这个疯子,都给我上!”在不久之前孙羽还是一脸癫狂模样,似乎镇住了在场之人,而此时的游子时却比他更疯更狂,一种本不该属于孙羽的恐惧感却悍然走入了他的心中。